爱中文。 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说英文。更以纯粹的原因而爱中文。 只因为她是母语,承载了那些我曾为之沉醉过的文化的母语。 记得那些诗句吗? 悲凉如钟鼎之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 狂放不羁,思维没有边界--"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惊人的画面感--"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呵,廖廖数个字,无声地唱出来,可以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喜欢中文,虽然知道英文也是好的,但始终不能完全地拥抱他。 喜欢读中文小说,从小到大,读了很多。最喜欢的,当属王小波和余华。 如果语言是一种表达的工具,我乐意想象它是一把刀子,专门切进人性的深处。 语言本身,似乎只是没有意义的一堆符号而已。它真正的意义,是在于它背后所承载的灵魂。 有个性和灵魂的文字,很少人能拒绝,能轻易忘记。 记得有一次买了余华和苏童的书来读。看了余的,再看苏的,忽然觉得没有了骨头。 看余华的极其冷酷的小说"现实一种",不忍读下去,但还是读完了。竟然害怕到不敢再翻那本书。但是那些冷酷到极点的语言,却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了。难怪有人评论他"血管里流的是冰碴子"。 余曾是牙医,用起尖利的工具,毫不留情。 而王小波,呵,王小波,他那些看似不加修饰的语言,时刻展示的,是那样自由不羁的灵魂。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中国这个压抑个性的地方成长起来的。 他的"黄金时代"如同阳光普照,暖风拂面。只觉得万道金光暖暖地撒在脸上,身上。在炎热的云南天空之下,自由的人性,无法阻挡的爱情,如同万物生长,生生不息。爱死了这个灵魂,这样的稀有动物。 读书越多,越喜欢看不出修饰的语言。好象"看山还是山"的境界。在不经意之间,作者的灵魂已经完全展现在读者的面前。因为对语言的尊敬,更不喜滥用。于是开始偏爱简洁的语言,不说废话的文章。 如果语言象一把刀子,那么用它的人,只有庖丁那样的才能算得高手。 一刀下去,可以准确地砍断骨头之间的筋脉。 如果砍了无数刀,只是在皮肉上见血,那有有什么意思? 更不要说,那些连皮肉都砍不破的,软塌塌的文字了。 王小波晚期的文字,已经不象刀子,而象子弹了。一串一串打过来,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了。那时候,他心里的苦闷和沉重,已经阅然纸上。读的人,心情也跟着沉重,和黄金时代的温暖已经全然不同。。。 贡布里希说过,每个时代,都有很多艺术家。他们就象一棵树上的许多树叶。是互相联系的,相似的。但是,最好的艺术家,就只有很少的几个。就如同每棵树上,就只有几片最高的树叶一样。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看画,就看最好的,不然会把眼睛看坏。 读文字,和欣赏任何一种艺术一样,都应该尽量只欣赏最好的。 这最好的文字,我的标准就是,要象一把刀子。 锋利,干净,直插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