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BR出狱两天前
和上海的几个小友聚会时,他们告诉我:你知道吗?BR这月三十号要出狱了。难道真有感应?回国前的那些日子,我就莫名其妙地经常会想起那个被关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十七年的BR。
这是一个极其偶然又令人悲伤的不幸故事。
十几岁时,我们一群豆蔻少年:我和我的同学,三个少女;表弟和他的同学,六个少男。忘了是在上海还是在苏州,乱哄哄.热热闹闹地认识了,从此结下友谊。九个人,年龄差异在一岁之间,谁大谁小细微到日与月乃至时辰,大家按生日排名大小。最小的两个生日只差一天,最大的两个是我和BR,我们是同一天生日,最后以我比BR早出生几个小时,荣登“姐姐”宝座。
一开始,大家经常地聚,后来,随着当兵的当兵.工作的工作,慢慢淡了起来;再后来,大家恋爱的恋爱.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就成了一盘散沙了,不过,彼此还是非常关心彼此的消息。见了一个,必定打听那几个的消息;见了那几个,又必定问候缺席的那个。
是在十四年以前吧?我回国时,我们一帮人,是聚得最全的一次,都到齐了,唯独缺了BR。这一次最密集的话题,是他们详尽地给我讲述了BR入狱的过程。
BR娶的太太,家中三朵姐妹花,聚在一起时,三连襟总是开怀畅饮,这一天晚上,三连襟照例喝得醉醺醺的,踉踉跄跄互相搀扶着出门,招手让一部出租车停下,司机停下后,一看是三个酒鬼,便搪塞家中有事,开车就走。三连襟气坏了,仗着酒胆,马上拦住后面一辆出租车,紧追不舍,终于赶上前面那辆拒载的出租车,把司机从车上拉下,一顿饱拳痛打,正待扬长而去,有过路人发现司机神志不清了,赶紧叫来警察,等警察一来,三连襟的酒也醒了一半,知道闯下大祸了,就在一旁听候处理。
这司机的命也薄,也或者是打在要害部门,竟然就此没有抢救过来,一命呜呼了。
偏就这可怜的司机,是个准新郎,一星期以后,原本是要举行婚礼完婚的,这下可好,留下一个待嫁的准新娘,明天迎接的是突如其来的噩耗,谁能受得了?
三连襟被拘留后,原来还梦想着能否私了什么的,或者找名律师.托托关系,力求量刑最轻,孰料又有媒体工作者爆料,此新闻上了《新民晚报》,长长的篇幅,引起了上海市委.市政府领导的注意,把此案列为重点案件,谁还敢为他们辩护?最后,一个连襟被判死刑,立即执行;BR死缓,缓期两年执行;另一个被判了十几年。三个好端端的家庭,一夕之内家破人亡。
BR是当年六个少男里,最老实的一个,在江西当兵三年,积极要求上进,复员回沪后,分配单位也不错,家庭和睦,儿子那年还小。刚进监狱那会儿,整天想整天想,恨不得自己也马上死了算了,过了一两年,看看也死不了,便争取减刑,从死缓慢慢减到十七年,从青年慢慢熬到年近半百,终于可以出来了。
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太太这些年帮他养大了儿子,并且自始至终守在那个家中。说到他太太,小友们众口一辞赞叹,言语中都流露出敬佩之意。对于BR来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等他出来,小友们总是要为他接风的,可惜我差了几天,又得过几年才能见到他了。等我再次回去,必定召集当年全体小友,再来一次九人聚会,一个也不能缺。
不知道现在的BR老成什么样子了?大家担心,他出来能做什么工作呢?这么多年,肯定与日新月异的社会脱节了,如果不能及时适应,后面的路会不会荆棘满地?
以后看看,能不能帮他点什么,这是我们大家都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