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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掰指头算算,这是蜜月后第三天,真不敢相信,我同那位难缠的先生已经正式结为夫妻了。结婚仪式并不隆重,我父母出席了,莫纳太太跟她二妹专程从瑞士赶过来,李希也从巴黎发回贺电,安娜在做月子,妊娠严重就没回来,曼如是天使模样的伴娘,桥跟宋玉的到来才使众人勉勉强强凑够一桌子。我们并不打算宴请其他人,觉得没必要,况且,两个人又疏于打理人情世故,交际圈子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大,我本来订了十张桌子,后来盘算来盘算去,删了一半,剩个五张,跟戴蒙趴在灯下列亲朋好友姓名时,发现根本凑不够五十人,删来删去,最终确定了一张包括新人在内的九人名单。
“正好凑够一桌,不错!”他倒看得开,我有些失落,经过诸般坎坷这份爱情才修得正果,不管是虚荣还是什么,我是十分愿意更多人见证幸福的。
戴蒙看出了我些微的沮丧,逗我说:“不如在报上登个启示;旧时候人家结婚,不都是在报纸上登:恭祝戴蒙莫纳迎娶
我“噗嗤”笑了,拿眼睛斜乜他,眼眶里和笑靥里全是甜蜜。
莫纳太太在中国呆了一个星期后就回国了,那时我们的蜜月正要开始,晚上,她把我叫到旅馆,因为她二妹同行再住进我跟戴蒙的小公寓里甚是不便。她让我给她泡一杯五花茶,自己则端端正正在正厅的沙发上落座,我蹲在地上,单膝跪着,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水,叫上一句:母亲。
她端着茶,细细品上一口,却没让我起身的意思,我觉到一丝威严,并不敢起身,也不问话。
莫纳夫人喝了半盏茶,将杯子还给我,慢悠悠站起身,我才要伸手去扶,她摆摆手,单手撑着身子起来,拿过随身的手袋,又重新坐下,我仍旧恭敬跪着,听候吩咐。
“sue,你过来。”
“是。”
一个鹿皮包着的五角星盒子,看得出年代久远,五角星的五个角的鹿皮破损不堪,露出磨得灰色的底儿,我立刻想到是家传的旧首饰,兴许是一个手镯,一串纯银的链子,或者一颗祖母绿,但我更希望可以是枚老戒指。戴蒙送的婚戒太奢华了些,怕是以后也不常带,我又恐怕戴蒙觉得怠慢,如果莫纳太太送了个简单的银戒,倒可以在戴蒙的责难中抵挡一下子。
盒子打开了,“这不过是一套旧首饰,家传的,现在给你吧。”
原来竟是,手镯,项链和戒指一套,因为盒子太小而蟠曲在一起。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上了年纪的,也请你好好对待,我知道现下的年轻人最讨厌这些古旧的玩意儿,你如果不想时常戴着,收着也可以,但要收好,是戴蒙他父亲祖上传下的,中国货,现在也算是回归中国了。”
我忍住心里的喜悦,谢了她。
做少女时,时常想,如果我的婆婆在婚后送我一套不管廉价还是奢靡的首饰,该有多好!老人送的首饰,盛满了对年轻一代的希冀、佑护跟祝福。现在我收到这么一套古旧的银饰,心情更是不必说。
“房子建得怎样了?”
“已经建好了,正在吹风,散散甲醛。”
“打算什么时候搬进去?”
“蜜月之后,计划是这样,还要看具体情况。”
莫纳太太沉吟一下,随后说:“原则上,我并不想让戴蒙在中国发展,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探讨过,他在瑞士会是一位出色的建筑设计师。”
我点点头,唯唯诺诺,“我明白您的意思,母亲。”
她抓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说:“你回去吧,我们下午便走,你跟戴蒙只管去度蜜月,不用去机场送。”
我答应着,心里知道她是极其希望临走见到戴蒙的,便也不明说,权当给婆婆一个惊喜。果然在机场戴蒙挽着我出现时,她先是责备了我,后竟抹一把眼泪,戴蒙先生紧紧拥抱着母亲,深情一吻,我流着激动的泪水,心里阴险地藏着一丝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