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一个只有假期,没有节日的人了。美国的节日于我是初初相识,点头之交。两两相望,相识却不相知;中国的节日是我与生俱来的亲人,我永远思念并爱着他们,可现在拥抱他们却远隔重洋,我感觉不到暖的温度。于是我不再惦记什么节日了,圣诞节与新年在我眼中是一个两周半的假期,看着日历上一天天的空格,我猜测会有什么来填满它们……
关于这个假期记忆最多的是排球和打排球的人。每天早晨的邮箱里的一张“英雄帖”,都会把人招聚在公园里,从中午一直打到黄昏。我与这群打排球的朋友认识的时间并不长。零零落落的周末里,零零落落地把球打来打去,在这个假期以前的日子里,他们出现的机率与其他事物均等,是构成我生活情节的一些碎片。而在这个假期,似乎“砰”地一声,繁花开满一树,我眼前满是飞动的排球和这些人-------不再是生活碎片,而是记忆深刻的完整图景。我并没有为假期提前作这样的规划,但人生中很多的愿意保留的记忆却都是这样不期而至。
这个假期,在没有排球可打的时间里,我一直苦苦思考,佛教与基督教,究竟哪个可以真正拯救灵魂,解脱生死。我参加佛教班的新年聚餐,和学佛子弟们在佛前伏首忏悔过去世所造之一切恶业,围坐在素食前讨论前世与今生,业力之因果;我跟随打球朋友中的基督徒们,在圣诞夜看他们低首深深祈祷,轻唱悠远的圣歌。在佛教里我看到生死轮回,生生不息,听到一个声音说“慈悲”;在基督教里我看到神爱世人,现世安稳,听到一个声音说“爱”。每一边都有悲悯的眼神,安祥的脸。在同样广博的拥抱面前,我脚步迟疑,纠结不已。
GPS带着我去了一些地方,参加了几个聚餐,认识了一些人,以圣诞的名义,或是新年。形形色色的食物,形形色色的人。挺拔帅气的男生身边有抱孩子的女人,没搞清楚身份之前,我以为她是他的长辈。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时不时地幽你一默,同时也深你一刻;和一些从没见过面的人聊天,服装?养生?烹饪?投资?食物被扫光的时候所有的话题也冷清了,稀薄了。普通又典型的湾区PotluckParty。操作熟练的礼貌与客气,分寸适度的调侃隔着“一米线”,这让我们彼此都觉得安全而放松。这样也好!
新旧交替的时节,贺岁片拥挤的档期。这个假期,我以实际行动支持了盗版,在网上看了几部贺岁片。虽然明知道它们出现在那里就已经违背了某种游戏规则,可我还是想我永远是“集体无意识”的一份子,于是我就是合理的;我永远只是群体中一个无名的末梢细胞,于是我心情轻松地看完了这些贺岁片,一个接着另一个。也写了两个影评,挂在网上娱乐大众,从邮箱发给朋友们。电影是搅动人情绪的催化剂,影评就是用盘子去接住那些被催化后纷纷落下的情绪。朋友们看着我端它上桌,然后告诉我说“还可以”。于是我突然觉得这好象是我这个假期里做得唯一一件完整的事情了,至少它们都有头有尾。
这个假期,是独自在家的。每天晚上,我都小心地锁上每一道门,每一扇窗。我想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不愿见到的东西爬进房间了吧?可是,我挡不住它们爬进我的梦里。我已经不再切切关注节日的内涵了,也不再拥衾而坐等候新年钟声的敲响,可是还有那么多难解的思索,难了的心愿,难诉的感受,依旧在梦里行走,由近及远……由远及近……
这个假期急匆匆地来了,又走了,我在这急行的气息中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再张开眼时,看到墙上的日历换了,2011年以前的门都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