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如菊ZT
其实,对于花,我并无偏爱。
对于一个从小就在花园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花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我们总是习惯对于熟视无睹的东西少了点珍爱,因而忽视了它的美丽。何况又是菊,普通,且又平凡。
真正意义上注意到它,是缘于南宋郑思肖《题画菊》中的一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那个时候读高中,对于古诗词有特别的偏爱。这句“抱香死”让我玩味了很久,记得读到这句诗的时候,正是菊花盛开之时,透过窗户望过去,田边大丛大丛大朵大朵,开得甚是艳丽,艳丽到你都不想去采摘它。可是繁华终究是有期的,无论你注意或者不注意,花终有凋谢之时,花谢之时,才突然明白何来“抱香死”一说,原来菊花是不落瓣的!即使凋谢了,依然在枝头枯萎。这远比元稹那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更能让我信服与感叹。
年少的时候总是意气风发,总以为自己懂得很多,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后来有一次再读到李清照的《声声慢》“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忍不住查了一下黄花是什么花,不免对这个女词人的印象大打折扣,菊花都是不落瓣的,又何来残英满地呢?可惜年少的时候终究是不求甚解的,想过了就算,总以为自己很对。多年之后偶然看到说“满地黄花堆积”并不是指残英满地,而是指菊花盛开。不免对自己的浅薄感到些许惭愧,也许浅薄正印证了自己当年的无知吧。不过每一个人都是从无知到有知,无知者才无畏。
因了要写这篇文章,忍不住搜索了一下,发现一桩轶事,多少给了自己一点平衡。说有一次,苏东坡去拜访宰相王安石。未遇,偶然发现书桌上有一首没写完的诗:“西风昨晚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苏东坡暗自思忖:秋风萧瑟,虽群芳凋落,但菊花有傲霜之骨,花瓣怎么会四处飘落呢?于是,他挥笔续道:“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写完就离开了。后来,王安石看见了续诗,笑道:“连苏东坡也不好好读书。难道没有读过《楚辞》中屈原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一句吗?再搜索,有人说,《离骚》中的《落英》仅仅是指枯了的菊花,与其是否落下本无相干。再继续搜索,说菊有落瓣的,也有不落瓣的。
我有点糊涂了,后人其实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去解释的,谁能跨越时空去一辩究竟呢?看我依然改不了认真,我曾经以为认真是一种美德,只是我经常被人批评“你过于认真了!”也许吧,认真的人容易受伤。
其实菊花落瓣也好,不落瓣也罢,都只不过是一种自然规律罢了,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花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植物通过花吸引昆虫前来帮助其完成传粉受精的过程,以繁衍后代。所以,有的花以鲜艳的色彩诱惑之,无鲜艳的色彩,则以其独特的香味诱惑之,无色无味者,估计多以风为媒了。
花本无情,是人多情,花本无语,是人在借花明志。即便是花有情有语,它也不会理会这人世间的俗事吧!
我们借着花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是谁在低声的唱“女人如花花似梦”。
如果说女人如花,或艳丽或淡雅,或清香或纯洁,或温婉或火热,我相信每一个女人都有它独特的容颜独特的味道独特的美丽。只是大多数女人不是傲雪寒梅,不是空谷幽兰,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如菊花,可是依然有美丽的花期,即便是繁华不再,依然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执着。
很多人用“人淡如菊”一词来形容三十之后的女人。原句出自唐代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中的《典雅》——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荫,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淡然其实是一种境界。
年少的时候以为自己和淡然无缘,爱必定爱得轰轰烈烈,哭就哭个痛彻心扉,自己对自己说:人不痴狂枉少年!
当沸腾的青春走远,终于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事并不如同自己的想象。爱恨情愁,恩怨得失,都可以慢慢沉淀于心底,很多事无法改变,从而学会了接受。
人淡如菊应该是“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后,“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执着;是一种经历了磨难与沧桑,浮躁与繁华之后的从容;是一种沸腾之后的沉淀。
三十之后,你没法不开始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