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我与大鼻子畏婚夫》(三)

(三)

他住得地方跟我家真得很近,拐一个弯儿就到了。他说他在这住了三、四年了,而我自从儿子出生三个多月时候搬过来,就一直住在这条街,我们居然从来没有碰过面。

“你做好心理准备,我的家很乱的啊。”他一边拉着我的手上楼,一边给我打预防针。我心里想,还能比我家更乱?说真的,我是一个特别不会做家务、特别不会收拾家的女人。我说我家很乱,不让他去我那里,说的是真话。

他的公寓很小,只有两个房间。确实有些乱,不过我觉得,一个单身男人的家,这样很正常。可是令我不解的却是——他很像是刚搬来,或者是正要搬走——很多东西都打着包、装着箱!他察觉到我目光中的疑问,却并没有急于作任何的解释,我也没有问一个字——因为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和败兴的。脱掉高跟鞋的我,仰视着他英俊的面庞,那目光中雄性的火焰,已经把我完全彻底地融化了……

第二天一早,去绿萝家接儿子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德国餐厅吃早餐。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他家里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我们都只字不提。我虽然是个傻女人,但是也知道,聪明的女人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保持沉默。我们像两个“过家家”的孩子,又像一对共同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自然地手拉手走进餐厅,落座、点餐、喝咖啡,可是,从对方的眼神儿里,我们知道,此时时刻,我们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之后我们一起去了绿萝家,把儿子接回来,绿萝跟他老公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俩。之前我常常笑谈大花的老公爱上大花,是老房子着火——没救了。此时我们也都意识到:这回我这老房子也着了大火——没得救了!

接到儿子之后,我正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又很贴心地提议说:“我们一起去港口吧,我要让你了解我的工作。”于是,我们驱车前往不来梅港——距离50多公里、却隶属不来梅的一个海滨小城。为了满足我儿子坐船的愿望,他特意绕道,把车开上一个摆渡船,还带我儿子登上船顶的驾驶舱。

船上的人好像都认识他,而他呢,在船上好像回到他自己的家一样。   

我一直都叫不好他的名字,因为他名字里有一个小舌颤音R,大多数中国人都发不好。可是在德国出生的儿子却一直高声对他直呼其名,问这问那。他呢,也大声应答者,两个人好像老相识一样,一路谈笑风生。我很惊讶他有那么多关于海的知识和对孩子的耐心,到达港口后,他先带我和儿子去了那里的海滨动物园。来德国后一直住在50公里之遥的城市,这里却只来过一次。我儿子更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北极熊和企鹅,那欢快劲儿,就别提了。

最重要的是,我五岁的儿子自出生就没有见过他的爸爸,他常常把绿萝、金叶和大花的老公跟着他们的孩子误叫成爸爸,现在生平第一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拉着他的小手儿,带着他看大海、逛动物园,他能不激动吗?他时不时地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儿,笑眯眯地看着R,那幸福陶醉的样子,令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人都说孩子的记忆力是最好的,可是,他们也很容易遗忘。我儿子对不愉快的东西有特别快的遗忘能力,好像只记得住生活中的美好和愉快,所以他永远都有好心情。

前几天,我儿子突然说,R以前也抽烟。我说,不,R从来也没有抽过烟。他说,抽过,他在我们家原来那公寓的阳台上抽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问起过我前面历任男友的下落,因为他把他对成年男人的所有印象都归到R的头上了。

这些都是后话。当时我们在动物园走累了,我和R就去餐厅喝咖啡,儿子则在咖啡厅外面、我们隔着大玻璃窗看得到的儿童游乐场,跟那些不相识的孩子们一起玩。儿子也是一个“见面熟”,跟第一次见面的孩子玩得像老朋友一样,之后说声再见,问他,他都不知道那一起玩过的孩子叫什么。

 之后他又开车带我们把整个港口都参观了一遍,还特别介绍那绵延五公里的集装箱码头上天蓝色的塔吊,清一色印着让我非常自豪地中文——它们都是中国制造的啊!他说他知道,他当初也参加了这里的建设,他常常看到中国同事在高高的塔吊上面用对讲机唧唧呱呱地说着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语言,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天有一个中国女朋友。而且,自从有了我这个中国女朋友,两个星期以来,他见到了之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那么多的中国人。

他说,我祖母曾经说:“当黄色威胁从大坝上探出头来的时候,就一切都晚了!”因为中世界的时候,彪悍的蒙古人一直扩张到欧洲,给欧洲人心里留下恐怖的阴影。我心想,那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和两次世界大战中的德国,都给中国和世界人民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呢!

但是我们相识不久,我不想现在就开始吵架,所以笑笑说:“那是蒙古人,不是我们中国人。”

“可是,在我们眼里是看不出区别的。”

“如果你现在后悔……”我开玩笑地看着他,他赶忙说:“我只告诉你我祖母常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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