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我与大鼻子畏婚夫》(四十三)

四十三

 

        德国人对生日的重视、尤其是对逢五、逢十的大日子的重视程度——几乎有些让我们中国同胞不理解——甚至超过圣诞节。因为,在德国过圣诞节,只是跟家人一起庆祝和互赠礼物,而生日呢?不仅夫妻和家人,而且只要称得上是朋友的,就一定会接到邀请,而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天灾人祸等不可抗拒的因素)而不来参加生日庆祝,那就基本上相当于无声地宣布绝交了。

         我跟罗德认识之后的第一个生日,是46岁,真的不是什么大生日,所以我也没有想怎么庆祝,而且,我觉得, 其实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不太想老是用这些庆祝来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但是,毕竟是我们相识以后我的第一个生日,罗德就很费了一番心思。可是,之后却收到了我的又一封绝交信。

              话还得从乘船出海说起。

     自从第一次的普劳尔湖上乘帆船出海之后,我儿子就一直问,什么时候再去啊?罗德说,他不想每次都那么多人跟着,可是——带着我和我儿子两个对帆船一无所知、又几乎不会游泳的人,就是再出色帆船手也难担保不出乱子。所以,他特意在暑假开始的第一天,租了一条大型的豪华摩托游艇。说要在船里住一夜,意在测试我的胆量,看我是不是日后能够跟他出海周游世界的人。

        那条摩托游艇可真大啊!比我们在罗德的草园上住的车屋还大两倍,虽然也只是“两室一厅”,可是两个卧室舱里都是双人床,客厅里还有一圈儿沙发围着餐桌,厨房吊柜旁边还吊着一台电视(虽然我们根本就不看),洗手间里甚至可以洗澡!

    我跟罗德还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不喜欢看电视。我家里的电视就是刚来德国的头两年看了一点儿,为了学习语言,也为了了解德国的文化,但是,后来我发现,德国电视节目很很庸俗也很无聊,除了新闻还可看之外,常常是整天、整晚的吵架节目和广告,在晚上8点以后就没有儿童节目了——基本上有点儿规矩和教养、或者说父母比较自私、想有一点儿自己的时间的家庭,都会让孩子八点钟上床睡觉。我觉得这个规矩特别好,对孩子来说,正在长身体、长大脑的时候,充足的睡眠非常重要;而对大人来说呢,孩子上床以后,就有了很多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我通常都是在这个时间里画画儿和写作。

        罗德呢,在十年前一个孤独的夜晚,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不停地按着遥控器,把每个频道都搜了一遍又一遍,庸俗无聊的节目和无穷无尽的广告,终于让他忍无可忍,抱起电视走下楼,一下子把电视机扔进了垃圾筒,从此再与电视无缘。所以,当他知道我也不喜欢看电视的时候,非常高兴,说:“我们就应该认真地生活,当生活的主角,而不是一个观众、一个旁观者!”

我们的摩托游艇开出码头的时候,我儿子兴奋地坐在船头上大声唱起来,之后在整个航程中,他几乎把所有会唱的中文歌儿、德文歌儿都唱了好几遍。后来,在水面开阔的地方,罗德干脆就把掌舵的任务交给他。他美得呀——学着罗德的样子,对这每一个从我们对面驶过的船只上的人招手致敬。罗德说:“嗨——小强盗,只有船长才有资格跟别的船招手呢!”我注意了一下儿,还真是,其他船上真是只有掌舵的那人朝别的船挥手。

“现在我掌舵,我就是船长!”我儿子理直气壮地说。罗德笑了,说:“对,现在你是船长。”

可是,罗德毕竟是独自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对孩子的爱心是有的,可是耐心却非常有限。上次在大帆船上的时候,人多,我儿子的淘气和话多还不那么明显,可是,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时候,罗德又老是想安静地在船甲板上休息,所以对我儿子总是咿咿呀呀地又说又唱,常常露出不满意的眼光。这一切,让本来心情大好的我,情绪就慢慢地坏起来。

不过在第一天还没有那么糟糕,何况我儿子是一个特别好脾气和简单的孩子,不管别人给他什么脸色,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所以,我虽然心中不快,却也没有发作。

我们把整个普劳尔湖和附近与之相连的几个大小湖泊,都游遍了。印象最深的不仅是蔚蓝的天空,碧波荡漾、散发着大自然清香的湖水、湖边儿秀丽的风景和那些童话般美丽、鳞次栉比的水边度假小屋儿,以及在湖边儿上或悠闲地沐浴阳光、或在水中嬉戏的男女老少,而更多的是那些大大小小漂亮、结实而功能各异的桥。

德国的水陆交通确实很发达,大湖小河都是可以相通的。而中间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些连接路面交通,又在有大型船只或桅杆高高地帆船经过的时候,或升起、或转动、或对开的桥。

在游船行驶至普劳尔湖附近另一个湖泊的时候,我们在一个桥头附近的咖啡厅门口儿靠岸,下船去喝咖啡。刚坐下不久,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罗德说:“快去,有好东西看!

我们跑到桥边儿上,看到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但是徐徐转动的桥面上,却有一个妇人站在那里,好像怀里抱着一只猫或者狗之类我看不清楚的东西。我说:“嗨——那女人占据的位置视线多好啊,可以把一切尽收眼底。”

罗德却笑着说:“她是收过桥费的。”果然,当巨大的桥身变成两扇大门、完全打开后,那些在不远处排队等候的大型游船和桅杆很高的帆船,依次开过来,路过桥边儿的时候,船上的人就往那女人手中的长杆儿尽头的小袋子里,放一个欧元的硬币。我儿子赶快问罗德:“等会儿我们过去的时候,让我去放钱,好不好?”

 

        我们在沿途的一个小岛上吃过午餐,罗德就说:“你们俩去散散步、到那家意大利餐厅吃冰激凌,一个小时以后回来。我在船上睡一会儿——听他吵了这一路,我耳朵都疼了。”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带着儿子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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