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旧事 (一): 吴裁缝和他的学徒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 吴裁缝那年刚满四十岁。他一家六口人, 上有父母, 下有一双儿女。吴裁缝祖上世世代代住在吴庄。他为人忠厚老实, 属于胆小怕事的那类人。因手艺好, 在当地是小有名气的好裁缝。他以此为业, 辛苦一年的收入, 全部要上交生产队, 年终换算成工分。由于他天晴天雨都有活干, 一年的工分在当地也算是高的。偶尔有人把布料送上门来加工, 他也忙里偷闲地帮人家把活做好, 以挣点外快。 吴裁缝还带学徒, 这样, 他家境殷实。前些年在父母房子旁边砌了栋大房子, 与父母分家居住。学徒与他及妻儿同住。
那时, 正值在中国农村又兴起公社干部下村蹲点的事。这年夏天, 公社张书记带着刘秘书来到吴庄。公社书记来村上蹲点, 大队干部当然不敢怠慢, 要挑一户比较富裕又安全的人家安排住宿, 吴裁缝家理所当然地被选中。张书记住在吴裁缝的新房子里, 而刘秘书与吴裁缝的父母同住。公社书记和刘秘书吃饭的大事, 大队党支部委员会也已经专门开会作了研究, 一致决定, 由村上各户轮留接待, 极贫困的和不太卫生的人家当然除外。另外, 村上谁家有事, 也就是谁家请客或请师傅, 如木匠, 泥瓦匠, 裁缝什么的, 就让谁家同时接待张书记和刘秘书。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 一来接待的人家也省些事, 熟话说添客添碗不添莱。二来也好让领导生活得以改善改善。那年头, 普通农民的生活都很清苦, 如果家里没有特殊的事, 在夏天, 有时是一个月都难得吃上一回猪肉的。
书记的生活安顿好了, 就开始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了。忙完一天的活, 到了晚上, 除了隔三差五的找大队党支部委员开开会, 学习学习文件什么的, 倒也没什么事可做。每天晚饭后, 睡觉前, 多数时候就同吴裁缝的家人在一起乘凉拉家常。一般情况下, 这时吴裁缝与学徒也从雇主家中吃完晚饭回到了家中。很快张书记和吴裁缝一家人也就熟悉了。只要吴裁缝在同村的人家做衣服, 张书记和刘秘书也就多是同吴裁缝和学徒在同一户农家吃饭。这样一来, 他们之间也就更添了一份熟悉。
日子过得看似平静。整个夏天, 三个月的蹲点就快要结束了。这时, 吴裁缝家出了件大事, 也可以说是村子里出了件大事。吴裁缝的学徒, 十八岁的小梅怀孕了。这小梅长得眉清目秀, 皮肤白晰, 身材楚楚动人。小姑娘说话细声细气, 性格偏于内向。她中学毕业后就在家务农, 一年多前来到吴裁缝家学艺, 与吴裁缝一家人相处十分融洽。再过一年多即可脱师开业。也是在一年前, 刚许配给自己大队另一村子的一位李姓小伙子。而这位李姓小伙子当时正在广西前线解放军某野战军服役呢!
这下子可不得了了, 村子里炸开了锅。要知道, 小梅的未婚夫还是一年前回家探亲订婚时见了小梅的, 因此, 这事不管是谁干的, 可都是破坏军婚啊！说来你也许不相信, 在那种性禁固的年代, 年轻人对性和生育的知识是极其缺乏的。十八岁的小梅也是如此, 前些天她还在说自己长胖了呢!
在公社张书记的亲自带领下, 大队党支部书记, 副书记及民兵排长四人当天下午就将吴裁缝抓了起来, 并连夜在大队部礼堂旁的一间小会议室进行审讯。可是, 审讯进行到晚上十二点, 也毫无进展。吴裁缝坚决否认与小梅发生了性关系。一时间, 大队几位领导也不知怎么办是好。这时, 公社张书记想起自己当年土改办地主的办法, 令人找来一根粗绳, 将吴裁缝双手反绑, 吊了起来, 然后又在他脖子上套上一根粗绳, 系上一只挑土的簸箕, 再一块一块地往簸箕里加土砖。这土砖可是十几二十斤重一块啊！三块土砖上去, 吴裁缝脖子和手臂就象断了筋似的疼痛。他实在受不了了, 只好央求领导们放他下来, 他在张书记起草的认罪书上签了名画了押。次日一早, 在大队民兵排长的押送下, 来到了县公安局区派出所。
另一方面, 大队妇联主任立即找小梅谈话, 可这小梅只知道流泪, 任你怎么问, 就是一言不语。大队妇联主任也无计可施, 又怕闹出更大的麻烦, 就带小梅到县城人民医院妇产科做了人工流产手术。然后, 把她送回了自己的村子, 回到了她父母身边。
公社张书记三个月的蹲点结束了。他和刘秘书回到了镇上政府办公地。
又过了一个月, 在区政府万人宣判大会上, 吴裁缝因强奸罪及破坏军婚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九年。
在吴裁缝被判刑一个星期之后, 小梅被人发现吊死在自己的卧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