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是何年?

“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据说摘自张爱玲的语录




她们乘车去看电影,在车上打盹时听到前排两个男女的私语,断断续续。显然不是夫妻。夫妻没有这么暧昧,也不会这么、、、表现着重重热望的亲密-----其实这不该她们知道,毕竟还是单身,可是偏偏这么一眼就掸出来。H好看的眼睛里一瞬而过的轻藐,不偏不倚地落入另一个的眼帘,另一个顺手在一本书的空白处写道:月上柳枝头,人幽黄昏后。----她们相视一笑,继续打盹。

34路从中山北路开往新街口。天还没有黑尽,路边的商店灯光节次鳞比。十一月的风裹着潮湿的手,已经像一个凌厉的耳光掴在每个行人的脸上----回家,回家,可是我们没有家,急着要回。H在心里重重的叹口气。

她上个月去常州见她的大学老师,因为听说他要出国进修,只是去程未定。他们通信很久了,所有的交流都是信件。每次拿到信,H都不会马上打开。下班以后,安静下来的时候,洗手。那字苍劲有力,又清秀俊逸----字如其人。H手眼并用,抚摸端详,然后才用剪刀剪开。信,其实写的很平常。谈论了一些事情,一些观点,一些看法。他的眼光总是不落俗套。H想象着他的语调,他说话时的样子,他从容不迫又不着痕迹的关切。

有了这样一个影子,H无法接受别人。年轻的时候,不着急,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慢慢的,就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开始常常有一种深深地悲哀。有一次下班时,忽然他就已经站在路边了,一向稳重矜持的H,差点当众失态。他们去了H喜欢的一家小地方吃饭,没人问“你怎么来了”也没人解释“我来是干什么”。他的话多一些,一向如此。但是实际上他可以算是寡言的人,至少在众人眼里是。饭后,沿着回宿舍的路散步回去。他的目光像一把温热的伞,撑在H的头上,头顶的那一片天,瑞气祥云,斑斓如梦----不知今昔是何年。

临别的时候,他第一次握住H的手说“再见”,又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H有一种特别的预感----今晚,也许是某一个记号。某一项分界。某一种分别。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几乎是咬紧牙关的说“再见”。

一直都有人追随左右,也一直都有人介绍。H在27岁时很快有了可以成家的人,认识恋爱结婚,过程迅速,波澜不惊。对方是个老成的人,可以预见的能“做官”的人,也有此志向。婚后,H还是约“另一个”去看《titanic》,一样的乘车,车身蠕动,树木倒流,另一个问为什么不和你老公去?H淡然一笑:“他一定看到一半就打呼噜的”。另一个心里一动,炸着胆子问起那个“老师”。H不答。快下车了,才说“有信来,从西德来的。但是没有具体地址。”。

另一个后来移民出来,每次回去也一定要去见H。中年的H清瘦依旧美丽依旧。听说H现在也是个“官”了,自己开车去应酬甚至打麻将,另一个的嘴张成大大的“o"字,好久合不上。和H独处时,她意外的聊到“老师”的情形,并说他去年回来过,另一个忙问“见了?”,H点头,说“你知道的,其实见不见都一样”----另一个盯着她看,她眼睛里也是一带而过的神采,被另一个风秒必争的扑捉到----仍然像多年前那样不偏不倚。H不好意思:“别乱想。”,另一个干脆打趣“人幽黄昏后啊”,H苦笑“有那勇气就好了”-----

另一个在今天打开电脑时,看到一则新闻-----姚晨承认新恋情,一个多月前,才离婚,并写下那么一篇真挚感人的blog,这恋情合着像日本的海啸,说来就来呀?----突然一下子就想到了H,遂有此文。

老派的人,还是喜欢老派的东西。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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