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回老家拍的含江街区一角,仅存的水道之一已不见了当年的清澈和美丽。。。
《阿咪的喷嚏》
阿咪住在土地公巷头,在画肖像的阿楚家路对面。阿咪 40 来岁,个不高,瘦瘦的,尖脸,发稀,背有点驼。他冬天大多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卡基布上衣,灰裤,夏天只套着一件白色老头背心,不管是米黄色还是白色,反正都变成那种说黄又白,说白又黄的颜色。
阿咪家经营婚宴,喜宴等大型宴席的桌椅,碗筷,瓢盆等出租生意。谁家要租阿咪家的东西,只要给阿咪打一声招呼,阿咪和伙计就把分开的桌面和桌脚扛到客户家,到了那里,再把方桌,圆桌,一张张地装起来,把用竹箩挑来的碗筷一个个摆放好,然后等宴席结束了,再一样一样地收回去。
阿咪话不多,可做事认真,对客户服务周到,有时点出去的碗筷数目收回时发现少了,他也不会因为客户不小心打碎了几个碗而说什么。他一般只是边听对方的解释,边点头。有的客户主动提出来要赔偿时,他会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他打破了那些碗似。
阿咪的店在巷角口朝街朝巷各开二个门面,每次我放学,从紫璜山坡往下跑,拐进巷口时,总能瞥到阿咪露在那些垒在一起的桌脚椅脚隙缝间的某条臂膀,半个脑袋,半截驼背,或干脆就是一片半黄不白的颜色。阿咪总是那样默默不响地工作着,他的敬业精神在含江是有目共睹的。
其实,阿咪有一样比他的桌椅碗筷更闻名于含江的绝活,那就是他那气贯紫璜山的‘喷嚏声’。
阿咪的喷嚏打得非常有个性,几乎达到一种境界。在含江,提起阿咪,众人一定莞尔:阿咪的喷嚏啊。
每天晨起时分。阿咪喜欢站在自家店铺门口,展开他那瘦瘦的双臂,使劲地伸个懒腰,然后把脸上所有的五官都收集在一起,提紧丹田,闭住气,先起一个‘哈。。。’声,从低音到高音,渐徐递进,拖着音尾,做全神贯注痛苦状数秒,然后屛尽浑身力气,果断地发出那声‘巷动坡摇’的‘欠’声。。。
这样的清晨,如果‘粪便管理处’的收粪工作人员在土地公巷里挨家挨户倒马桶,涮马桶的扑通洗涮声没有吵醒我的话,阿咪那个固定频率,固定声质,固定时间从巷头传来的‘哈。。。欠’喷嚏声,肯定是我的 alarm 。
阿咪的喷嚏每次一定是 3 声,一声比一声响亮,有气场,它能把整个土地公巷,半条紫璜坡街的人从美梦中惊醒。
那天和也是含江人的教授聊到阿咪,教授说阿咪的喷嚏,他太熟悉了。教授家在阿咪店铺前方的紫璜顶坡街上,和阿米家隔大约 20 米。他说,每天早晨,阿米的那三声喷嚏几乎成了他起床的闹钟。当阿咪打第一个喷嚏时,他惊醒,但仍迷迷糊糊。第二声喷嚏,他完全醒了,但还赖在床上,想还有一声呢, 等到第三声响起,他怎么着也得起床了,否则上学肯定迟到。
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阿咪打了二声喷嚏后,没有了下文。教授等啊等,就又睡过去了,酿成了比较“严重”的后果。。。:))
阿咪有一个弱智的儿子。那儿子每天随阿咪晨起晚息,连阿咪打喷嚏时,他也一定在父亲前后左右。后来儿子去了,阿咪的喷嚏没了以往的气势和力度,渐渐的,也由响亮的三声退化成了微弱的一声半至二声。因为他常常卡在‘哈’和‘欠’之间最高潮的时候,楞是‘欠’不出来而半途而废。那是一种难受的遗憾。
不久,阿咪也跟着儿子去了。那许许多多的桌子,椅子,大碗小碗,筷子汤勺,全让乡下亲戚给运走了。土地公巷头没了阿咪的锅碗瓢盆叮当声,也没了阿咪的喷嚏声。
美国歌星小甜甜布兰妮 N 年前,曾对记者问及从少女变成女人的感受时,说过一句“闻名于世”的少儿不宜之语:性高潮象打喷嚏。。。
想来,每天清晨那三个通畅无比的喷嚏应是阿咪一天最享受的事情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快乐和愉悦,那怕只是打喷嚏。。。
人生有点像打喷嚏,打响了,这辈子算是发泄了并享受了。没打响,那只能变成憋屈的一声叹息。而打响没打响,也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想想也就过去了,不就一个喷嚏吗 ? :))
文,影 :土笋冻 版权所有( Copyright ),未经许可,请勿转用及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