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如歌

巴黎文学杂志由陈湃先生创办于2000年。是巴黎中华文学社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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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如歌

西出阳关,黄沙绵延,春风不度。

我伫立大漠,感叹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大漠把扼杀生命的黄色,抹遍天地之间——没有青山如黛,没有涧水如蓝,没有红花似锦,没有绿草如毡。触目皆黄的大漠上,没有生机,哪怕是一线生机……

我凝神静听——没有人声鸟语,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鸡鸣狗吠,没有秋虫呢喃。没有声音,哪怕是一丝声音……

寂静。瘆人的寂静,让我的汗毛根根竖立。

突然!一面巨鼓在耳边擂响,震耳欲聋!我悚然一惊,惶恐四顾,俄倾才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自己的心跳。

风起沙隙,卷起阵阵沙浪,击打着我的脚踝,坚定而有力。风卷着沙,沙驭着风,疾疾前行。一排排新月形的沙丘气势磅礴,如波涛汹涌,沧海横流!又如千军万马奔腾,杀声震天!乱军中,马蹄腾空挥剑呐喊的是谁?是蒙恬?班超?张议潮?还是康熙?或者是冒顿?狐鹿姑?尚恐热?还是噶尔丹?

自三皇五帝到汉武康熙,农业文明与游牧文明在这里交汇、碰撞、格杀了几千年。

孔雀河边骨,深闺梦里人。

“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不容”。

胡笳幽怨含泪泣血悲天恸地,它倾述着历代百姓的苦难悲伤,寄托着各族儿女对民族和睦的梦寐向往:“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男耕女织兮天下平,千古万古兮无战争。”

风凿“雅丹”,大漠“龙城”。

大漠以天神巨匠的气魄,塑造出气势恢弘千姿百态摄人心魄的大型群雕——城廓街道佛塔,骆驼雄鹰骏马,战车古船麦垛,武士美女菩萨。各种造型鬼斧神工,惟妙惟肖,叹为观止!

我疑惑:楼兰古城、龟兹古城、精绝古城、玛利克瓦特古城、锡依堤牙古城、汉且末古城、喀拉敦古城……都早已湮没于流沙瀚海,莫非这“龙城”就是大漠为它们制作的副本模型?

遥想古城当年“人如蜂聚,货如云屯”的喧闹与繁华……

——希腊波斯古印度,文明荟萃“赛里斯”;汉梵怯卢斯基泰,粟特回鹘文龟兹;“曹衣出水”笔紧劲,尉迟乙僧“铁盘丝”;排萧箜篌木卡母,胡旋醉舞达瓦孜;胡瓜胡豆胡罗卜,药材香料人不识;突厥马蹬西夏剑,普氏野马瀚沙驰;葡萄美酒夜光杯,蓝光璀灿青金石;美仑美奂是汉锦,“天上采样人间织”。

散布全城的寺院庙宇里,佛教、伊斯兰教、景教、摩尼教、火袄教的教徒们,翻阅着木简缮写的、羊皮手抄的、雕版印刷的宗教典籍。不同语言发出的虔诚的诵经声,从不同建筑风格的寺院里溢出来 ,汇成一片奇妙肃穆净化心灵的交响乐,在城市上空萦绕,经久不绝……

风止沙驻,大漠复归宁静。柔软的沙丘,绵延起伏,金波粼粼,宛如一块硕大的锦缎覆盖着大地。

极目远眺,大漠无边无沿,一直伸展进时空的深处。天沙相接,金色的大漠与赤色的晚霞交相辉映,幻化出气象万千的海市蜃楼……

——如翠玉串珠的是西域三十六国,浩渺无漪碧水映天的是罗布泊,金黄灿烂令人如痴如醉的是秋天的胡杨林,蜿蜒曲折如白龙摆尾的是塔里木河;

云气蒸腾中有克孜尔的壁画,雍容安祥在云中端坐的是墩煌古佛,昂首嘶鸣神骏无比的是汗血宝马,反弹琵琶裙带飘逸的是龟兹国的少女婆娑;

还有那逶迤在沙丘上的驼队,悠扬的驼铃,正在把“使者相望于道,商旅不绝于途”的繁荣侃侃述说;

最绚丽的莫过于神奇的丝绸,它从大漠飘过,如朝霞,照亮了西方中世纪蒙昧的天空,展示了“五星出东方”的文明古国。

沙封岁月,千古一瞬。大漠仿佛又回到了混沌初开的那一刻。

唯有那“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胡杨木,用它那令人惊讶的致密年轮,刻写了“人烟扑地桑拓稠”的大漠千秋,见证了四大文明交汇的灿烂辉煌,记录了民族大融合的绚彩华章。

大漠无言壮美如画,大漠悠远深邃如诗,大漠扑朔奇幻如梦,大漠辽阔浩荡如歌(文 / 大漠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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