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这个词立即出现在王红妆的脑袋里。
在国内看电影画报, 外国男女明星老被形容成性感。王红妆不明白,性感和长得帅和漂亮有什么区别。可能这词是外国人用来形容长得好看吧, 王红妆这么理解。那时在大学里,流行的是奶油小生式的帅哥,白白净净,笑起来一脸阳光。黑皮肤的男生有来自农村的嫌疑,不大招人待见。 王红妆头一次发现,深色的皮肤居然也有它的魅惑。
这不是王红妆第一次看到裸体,她甚至看到过很多裸体。张玫带公司野餐那次,他们去过一个水上乐园。乐园里可以游泳,桑拿,还有各种玩的。不过这个乐园的闻名之处在于,它是天体水上乐园。大家在那,都是一丝不挂。王红妆事先对此不知情,当同事们脱得光光入场时,王红妆红着脸,眼也不知往哪放,死命护着身上的泳衣,说什么也不肯脱下。
王红很妆想一个人留下不进去,又怕被人嘲笑,年纪轻轻,头脑封建,只好硬着头皮上场。终究是年轻人,好奇心很大,想看看老外光着身子是啥样,忍不住抬头望了一望。只见男女老少,一律没穿衣服在那冲凉,游泳,甚至聊天。那场面太震撼,王红妆久久回不过神。没有人特别盯着谁看,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倒是有人奇怪地看了王红妆一眼,好像说,这家伙怎么穿着衣进来?
王红妆不可能老低着头走,只要稍微抬头,总能看到光光的身体在面前晃悠。慢慢地,王红妆就从最初的拘谨到过渡到最后的坦然以对。
看来看去,老外除了皮肤比亚洲人白,毛发颜色不一样,也没啥差别,干么要躲躲闪闪,好像自己还见不得人似的?至于男人的私密处,看了一圈后,王红妆麻木了,不就是人身体上的一个器官么。调整好心态,王红妆该干嘛干嘛了。乐园好玩的太多,王红妆一个个玩下去,不亦乐乎。
因此看到瑞卡多光着身子,王红妆虽然大吃一惊,还不至于惊慌失措。只见瑞卡多慢条斯理地放好衣物,踏进浴室,关门,开始冲凉。
人的身体可以这么美!王红妆不禁在心里赞叹。
隐隐约约间,王红妆感知到性感和帅气的区别,却又说不上来。
这天晚上,王红妆做了个梦,梦见不远处一个男人裸体背对着她。王红妆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又记不起在哪看过,那古铜色的肌肤是如此光滑细腻,王红妆禁不住想摸一摸。伸出手去,指尖刚刚触及肌肤还来不及感受,那人猛转过头来,一头浓密大黑卷发下,瑞卡多张开血盆大口,正恶恨恨地盯着她。王红妆不由吓得大叫,这一叫,倒把她从春梦中叫醒了。
此后,当瑞卡多在走廊里碰到王红妆打招呼时,王红妆一想到浴室那幕,就很难把脸板起来,于是点头回礼。有时两人同在厨房做菜或在公共活动室吃饭,还能聊一聊。
“红,你从哪来?”
“中国。你呢?”
“中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我来自阿根廷。”
“啊,我知道。你们的足球很有名。有球王贝利和马拉多纳。”在这儿头次听人称赞自己的国家,王红妆很高兴。她是个足球白痴,这是她唯一记得的两个名字。
“答对一半。”瑞卡多扬扬眉,朝她笑笑。王红妆这下看清楚了他的脸。浓密的黑眉毛,高高的鼻梁,鼻梁并不直,中间些微有点突起,亮亮的棕褐色眼睛,双眼皮大而明显,嘴巴棱角分明,长得不但不难看,甚至还说得上英俊。
“贝利是巴西的。”
“哦。”王红妆对这个错误也不以为意。
瑞卡多德文地到,用词遣句都是德国人的方式,王红妆心里有些佩服。随着了解的深入,她发现瑞卡多也不是什么坏人。 不知是不是在异乡呆久了,瑞卡多像刺猬般混身带刺,非常愤世疾俗,看事情永远是消积面,时不时要说上德国人几句坏话,诸于冷酷自私啥的。只有说到自己国家阿根廷的时候,他才眉头舒展,嘴角带笑 - 这个话头不能轻易提起,一提,瑞卡多可以一值说下去,直到王红妆不得不说,我得回房看书了,他才挠挠头带些歉意停止。王红妆看得出,他很想家。
从此一有足球比赛,瑞卡多便邀请王红妆到公共活动室去看。足球是王红妆最讨厌的体育项目。一堆人围着个球转来转去,跑半天还不能进一个,催眠效果一流。不过盛情难却,王红妆想先敷衍下,看上一两场,再推拖回绝。倒是瑞卡在看球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向王红妆解说,像这个传球多妙,那个带球过人多牛,这个射门角度多刁,那个运动员摔倒是被人故意使坏。。。。。。这一解说,王红妆渐渐看出兴趣,以后是逢邀必到,兴致勃勃地与他一起看。
瑞卡多时不时也开开王红妆的玩笑。 王红妆是无辣不欢,做饭的时候,一走廊的辣椒味。这时,瑞卡多就会咳嗽着,拿着他那奇型怪状的咖啡壶,来到厨房,朝她笑笑:“辣椒大炮又开始放炮了,这次要让多少人阵亡呢?”不一会,走廊便传来其他室友的咳嗽声。瑞卡多便一本正经地数着:“一个,两个。。。”逗得王红妆直乐。
有天外头阳光灿烂,王红妆洗完头,不想用吹风机,打算到外面去散步自然风干头发。王红妆的头发又多又长,几乎及腰,她通常把头发束成一个马尾巴。这样蓬着头,发丝乱飘,王红妆感到很不习惯。在走廊上碰到瑞卡多,王红妆像平时一样打招呼。没想到瑞卡多看到她,停了停,愣了愣,冷不丁嘴里蹦出一句:很漂亮。被人直面称赞,王红妆有点不适应,但终究是女孩子,心里倒是蛮高兴。
走出地下室,王红妆觉得那天心情格外好。
转眼到了学期底,王红妆给父母打电话,只是简短地说,搬出来了,课也上得不错。父母嘱咐她多和张玫联系,这样有个照应。王红妆“嗯,嗯”了几声。
这天课间休息,坐在她身边的希腊同学邓尼斯问她:
“红,假期作什么?”学期结束后有一个月的假。
“没计划,没钱出去,可能呆家里看书。你呢?”
“我打工。”
“打工?”王红妆竖起耳朵。
“在哪呢?赚多少?”
“一个快餐店里。钱不多,最低标准,一小时10马克。”
德国学生勤工俭学,打工都有最低工资标准,像高中生一小时不能低于多少,大学生一小时不能低于多少。
10马克,把它兑成人民币,按一比六,就是60块钱,这么多!
“红,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但我不是欧共体的,德语班没过,没打工许可。”
“没关系。他们不知道区别,以为只要是学生,都允许打工。”
又指指王红妆后排的伊朗同学候赛因:“候赛因在上学期结束就去打工了,就看了护照和签证。”
“真的?”王红妆心动了:“这要查出来怎么办呢?”
“放心,没人查。你要感兴趣,我帮你问问。”
“那---,行吧,帮我问问。”钱的吸引力是如此之大,王红妆决定冒下险。
午间休息时,邓尼斯给店里打个电话,说还缺人。王红妆和邓尼斯约好,第二天下课后到那家店去。
第二天到店里见经理,经理40出头的样子,秃着头,顶着一个大肚子 - 这肚子是如此之大,他时不时得提提裤子。经理要了她的护照,复印了护照签证,问她啥时来上班。简短交谈了下开工日期,王红妆和经理握手告别。没想到见工如此顺利,王红妆晚上做梦都笑出声来。
顺利通过期末考试后,王红妆第二天就开始打工,在厨房帮忙。厨房地上一层油腻,做熟了的同事像溜冰一样,飞快滑着走。王红妆胆颤心惊,生怕摔倒。厨房开着几口沸腾的大油锅来炸薯条和鸡块,温度很高,又热又闷。一天工作8小时,中间30分钟午餐休息 - 这是王红妆最享受的时光,可以随便拿店里东西吃。洋快餐那时在国内很贵,王红妆恨不得30分钟内把每样都尝遍。
这么一天忙下来,王红妆觉得脚后跟像刺进一口钢针,触地都痛。回到家,她用热水泡泡脚,因为中午吃得饱,随便吃点,倒头就睡。钱不好挣呀。当初的那股兴奋劲已无影无踪。到周末,一星期下来,腰酸背痛,王红妆简单吃点速冻食品,就窝在被子里睡觉,有时朦朦胧胧听见几声敲门声,也懒得去理。
一个月提心吊胆地过去,打工倒还顺利。终于盼到新学期开学,王红妆心想,比起打工,还是上课来得轻松啊。早上起来去盥洗室,她发现一个穿着睡裙的女孩睡眼惺忪地嗽着口,女孩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新搬来的么?没见过呢。王红妆心想。女孩洗嗽完毕就走了,王红妆赶着上课,急急忙忙梳洗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盥洗室。
女孩在前头走着,一拐,进了瑞卡多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