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马勒:在大地上凝视生与死 zt

2011年5月18日是奥地利著名指挥家、作曲家古斯塔夫·马勒逝世100周年纪念日,谨以此文对这位音乐家致以最深切的怀念。

  范典 文

  在中国人眼中,奥地利著名指挥家、作曲家古斯塔夫·马勒很难与众所周知的莫扎特、贝多芬等音乐大师相提并论,但正如有评论所言:马勒是同弗洛伊德、爱因斯坦、乔伊斯和毕加索一样,帮助理解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的伟大思想家。

  他那些将合唱融入交响乐的作品令人沉思。他的交响乐作品规模宏大,长度和乐队的编制部分都是空前的,再加上场外乐队和大规模的合唱队,充分展现了他音乐中的文学与哲理思想。

  他的创作主要集中于两个领域:艺术歌曲和交响曲。在他去世后,大部分作品只受到一小部分人的拥趸,一直到许多著名指挥家重新演绎他的作品,将之推广到全世界后,马勒的作品才散发出耀目的光芒。

  Ⅰ 三重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1860年7月7日,古斯塔夫·马勒出生在奥地利摩拉维亚的农业小镇伊格劳,这里种族多样,各国语言及方言充斥着这个小镇的集市。马勒的呱呱坠地,使当时在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统治下的奥匈帝国领地又增添了一名犹太子民。

  马勒曾有一句著名的三重抱怨:三度无家可归一个生活在奥地利的波希米亚人、一个生活在德国人中间的奥地利人、一个在全世界游荡的犹太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闯入者,永远不受欢迎。

  或许正是这种无所归依的情愫存在,使马勒内心充满了对人世更为广阔的认识和探索。在他的童年时代,他只需出门沿着皮尔尼茨巷的斜坡向左走上几步,就 会到达伊格劳镇那异常空旷的广场,这里有喷泉、雕像、店铺,还有演奏着慷慨激昂的曲子的军乐团。有一次,马勒在放学途中被一支曲子迷住,竟然忘了解手,结 果发生了让他一辈子都难忘的尴尬事情。

  这种对音乐与生俱来的敏感和喜爱,使马勒在12岁时便在当地拥有音乐神童的称号,然而他的家庭及父母势必都影响了他年幼无知的心灵。他父母的无爱婚 姻导致婚后龃龉频发,这对夫妇先后一共生了14个孩子,但大多夭折,年幼的马勒时常在死亡和争吵的阴影中度过,以致5岁时别人问他将来要做什么时,他回 答:殉道者。

  家庭的不幸使马勒比同龄人早熟,也使他很早就接触到文学作品,像德国民间诗歌集《青年的魔角之歌》后来就被他编成声乐套曲。

  马勒的父亲虽然粗暴,却十分注重对儿子的音乐栽培,15岁的马勒去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时,这个酿酒厂老板甘愿拿出部分家用来支持儿子。马勒在艰苦的 学习中自食其力,并取得了优异的成绩。那时在整个音乐圈中,瓦格纳和勃拉姆斯是两大水火不容的阵营,前者代表前进派,后者代表保守派,马勒义无反顾地喜欢 上瓦格纳,在他心目中:瓦格纳一开金口,其他人只有缄默聆听的份儿。

  马勒在1878年7月音乐学院毕业时,获得了钢琴演奏方面的几个奖项,并对当时的艺术和社会思潮极为关注,他参与一个名为“培纳斯托弗成员圈”的社 会主义团体,响应政治觉醒的号召,服膺素食主义的理念,并研读当代重要思想家的论述,其中最大影响之一来自尼采,这位哲人的著作常常成为马勒灵感的来源。

  而在此前一年,布鲁克纳的《第三交响曲》在维也纳上演时遭受冷场,现场只剩马勒这样几个忠实的粉丝,布鲁克纳后来与马勒结成了忘年交,并将此曲第二 版的亲笔手稿赠与了这位年轻人。关于和布鲁克纳的关系,马勒后来曾经说:“我从来没有做过布鲁克纳的学生。当我在维也纳求学的时候,因为常常加入他的圈 子,使得外人以为我拜他为师。虽然我们之间年龄悬殊,但他向来对我毫不虚伪。他的抱负和理想以及当时对我的评价和了解,的确对我的艺术和我以后的发展很有 影响。因此我深信,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冒昧地以他的学生自居,也为此而自豪,今后必定以感激之情继续维持这种关系。”

  毕业后,马勒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哈尔温泉”度假胜地当剧院指挥,因条件简陋、分工不明等情况,他很快便离职,到奥地利最南方的卡尼奥拉公国的莱 依巴赫的省剧院做首席指挥。他在那儿先后指挥了约50场演出,内容从普通的小歌剧到夹带音乐的话剧,作品多涉及贝多芬、门德尔德、唐尼采蒂、罗西尼、威尔 第、韦伯、莫扎特等人。

  Ⅱ 我的时代终将到来

   

  一生饱受挫折的马勒在生前未能得到世人对他艺术创作所应有的重视和评价,然而像他这样一位天才,马勒决不会认识不到自己艺术的真正价值,所以他在生前便预言:我的时代终将来临!

  1879年,马勒曾宣称,艺术、爱情和宗教对他来说是最神圣的东西。然而他强烈的个人风格并不为所有的乐评家所喜欢,更多人青睐于他的指挥,而不是他创作的音乐作品。再加上他个性向来特立独行、脾气暴躁,得罪了不少身边的同行与朋友。

  然而他对艺术的忠诚使他在音乐界的道路越走越宽。他在1897年当上了维也纳皇家歌剧院的首席指挥,随后一路荣升为音乐总监,荣登为该歌剧院的院 长。他曾写道:我在做人方面愿意作种种牺牲,但在音乐方面我一步都不肯让。其他的歌剧院总监只顾着自己而把剧院拖垮,我只顾着剧院而把自己拖垮。正是这种 执著的信念支撑着他的音乐指挥事业和创作。

  《星期日泰晤士报》的乐评家赫尔曼·克莱恩去听了马勒指挥《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一场排练,记下了对他的印象:马勒正当32岁壮年。他个子相当 矮,体格瘦削扎实,深色的头发,眼睛小而锐利,隔着一副大大的金丝边眼镜,以并非不友善的神色瞪着你。像他这样才气纵横而名声远播的音乐家,为人十分谦 和,这实在难得。我开始了解到他指挥的独特魅力与过人技艺所在。他先分部乐团,乐手们很快就掌握到他的意思。马勒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和伦敦以往所见的演 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意念上的整体性和乐团与歌手之间的丰富表情。

  他的《第一交响曲》是一种个人信念的表现,而《第二交响曲》的创作特点从主题核心稳步地发展为乐章,从规模上进行扩大,使得展开部得以扩充,参照了 贝多芬创作和运用过的动机,又在结构上保持了完整性。它的合唱主题织体宽广、气氛肃穆,而且表演效果奇特。他的灵感多来源于德国的民间诗歌、童谣和传说, 正是将这些民族特色极浓的元素通过个人化的诠释和孕育,使之重新变成一道艺术佳肴。

  《第五交响曲》则是一部面对人生和现实、充满力量和自信的作品,1971年,电影大师维斯康提根据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威尼斯 之死》,便用该曲的第四乐章柔板作为影片的配乐,以致一些音乐出版人看完电影后要找该作曲者签合约。实际上,马勒的研究者发现,此乐章乃马勒写给比他整整 小19岁的妻子阿尔玛的情书。

  起初,阿尔玛是马勒歌剧院演出者的众多崇拜者之一,她是一位风景画家的女儿,自己写乐评同时也创作音乐。两人从相识到订婚只经历了短短几个星期。婚后,马勒曾写信给妻子,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而非同事,牺牲个人的创作空间而全心扶持他的音乐事业。

  或许是这样的私心,使得婚姻开始出现裂痕,再加上马勒喜怒无常、晴雨瞬变的性情,阿尔玛最终爱上了别人,即包豪斯设计学院的创始人格罗皮乌斯。这使 生性敏感的马勒陷入了崩溃的情绪中,他虽然及时作出补救措施,投入一种象征性的音乐自杀,如同在《第六交响乐》中那样,然而并未挽回阿尔玛的心。最终积劳 成疾的他被诊断出感染了细菌性内膜炎,并于1911年5月18日晚11时在一场暴风雨中与世长辞,享年51岁。

  Ⅲ 《大地之歌》与中国的不解情缘

   

  马勒的《大地之歌》是整个交响音乐文献中一部非常独特的作品,它融入了一个音乐家对生命、心灵的感悟和寄托,虽然马勒从未到过中国,也不懂汉语,却能够领悟到东方古典诗词中的那种旷达、多变、美丽、哀伤、神秘的元素,并将之通过自己的心绪重新演绎出来。

  这部作品是马勒去世前3年(即1908年)所作,这一年,他的长女玛丽亚去世,马勒无意中读到汉斯·贝特格翻译的唐诗集《中国之笛》,他突然大彻大 悟,明白了原来大地才是万物之母,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得归于大地!人源自自然,生来之后立于大地,生老病死、四季循环等现象都是自然的造化。

  马勒花了几个星期在同年9月完成了这部作品。《大地之歌》超越了自我保护性的限制与平衡的抒情风格,与陈腐的慰藉或泛神论几乎毫无关联,就像马勒在 1884年,在卡塞尔写的一首诗一样:我在梦中见到了自己可怜的、沉默的一生/一个大胆地从熔炉中逃脱的火星/它必将在宇宙中飘浮,直至消亡。

  虽然作曲家本人为这部作品确定的副标题是为男高音、女低音(或男中音)与乐队而作的交响曲,也就是说,它是一部交响曲,但这部由6个乐章组成的曲,实际上是一部歌曲套曲。马勒在这部作品中终于将自己毕生主要运用的两种音乐体裁交响曲和艺术歌曲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部交响曲与中国听众有着血缘般亲密的关系,主要是因为马勒是受中国唐诗的启发而作的。虽然《大地之歌》中引用到的李白、钱起、孟浩然和王维的7首 诗在转译过程中,将原作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将《咏美人》中的采莲蓬的行为翻译成为采荷花并放入兜里,使得意象显得笨拙而古怪,却有不少篇章基本保留了原诗 的内涵。尤其是第6乐章告别,正寄托了他对妻子阿尔玛不能割舍的思念之情,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曾数次为阿尔玛演奏此乐章。

  马勒在1907年夏天读到当时刚刚出版不久的一本翻译成德语的中国古代诗歌集《中国之笛》,奇怪的是,这本《中国之笛》的译者汉斯·贝特格并不懂汉 语,他是在参照了一些法语、英语和德语译本之后,加工、编纂成这本诗集的。其中约80首中国古诗多为唐诗。单从《大地之歌》中的7首来看,贝特格在借助别 人的译本翻译中国诗歌时进行了浪漫化重写。

  在马勒所处的19世纪晚期到20世纪初,已有不少中国文学作品和学术著作被译到西方国家,孔子、孟子的思想理论、《孙子兵法》、《红楼梦》、《水浒 传》等都出现了好多种文字译本,这些译本一般出自到过中国的传教士,很多译文并非逐字逐句的介绍,而是如同上世纪初中国译界之王林纾那样的口译笔录,再加 上中国古诗词中很多意境和时境的暗指、寄托和比兴,几经周转,这些诗词早已改头换面。

  马勒根据自己内心的需要,选取了能准确表达自己人生感悟的几个篇章。对他而言,中国这片神秘的疆土上,这些关于自然和生命体相融合的诗歌里,必定布 满了玄机和奥妙,而这种对陌生领域的想象和探索正对应了他的自由体音乐的创作理念,也符合他当时的精神需要。东方诗仙与西方音乐家的一次碰撞,成就了一部 经典之作,也是对艺术创作进行极佳诠释和探索无限可能的一部胆略之作。

  马勒在《大地之歌》中从中国古诗而不是他更熟悉的欧洲文学中,找到了与自己的心境契合的因素对自然、人生的苦难以及尘世生命的短暂的体悟并产生精神 共鸣,足以显示中国古典诗歌所具有的永恒、普遍的人性内涵和强烈的艺术魅力,这些优美的诗篇跨越了地域、时代和民族的鸿沟,同20世纪壮丽的音乐融为一 体,证明它们确实属于人类心智所取得的最伟大的成就。

  当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将接近终点时,马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从这些古老的中国诗篇中得到强烈共鸣,尽管这些思想在马勒年轻时代的作品以及诗歌、书信中已有所流露。他在借这些诗篇表达悲观惆怅情愫的同时,亦展现出极度的凄美之境。

  关于《大地之歌》,马勒自己曾说:我相信它将是我最个人化的作品。他最忠实的朋友和支持者布鲁诺·瓦尔特也在《古斯塔夫·马勒》一书中指出:在《大 地之歌》里,大地在逐渐消逝;他呼吸到了另一种气息,被新的光芒所照耀这是马勒写出的一部完全新颖的作品……每个音符都传递着他的独特声音,每个词,尽管 来自千百年前的古老诗篇,都是他自己的。《大地之歌》是马勒最个人化的内心表白,也是一切最个人化的内心表白。

  马勒未能听到《大地之歌》的演出。在他去世6个月后的1911年11月20日,瓦尔特在慕尼黑指挥了这部作品的首演。

  原诗:《效古秋夜长》 钱起

  秋汉飞玉霜,北风扫荷香。

  含情纺织孤灯尽,拭泪相思寒漏长。

  檐前碧云静如水,月吊栖乌啼鸟起。

  谁家少妇事鸳机,锦幕云屏深掩扉。

  白玉窗中闻落叶,应怜寒女独无衣。

  曲名

  :DerEinsameimHerbst

  中译

  :《秋日孤客》

  秋天

  迷失在湖面蓝雾弥蒙中

  草地上覆盖着一层霜白

  远远望去

  有如画家的彩绘

  将翠绿的泥

  点缀在娇艳的白花之间

  然而花芳早已不复

  飒起无情秋风

  凛烈遍折娇柔

  还可预见的是水载片片

  湖心荷花的凋零

  心已疲惫

  微灯在一阵闪烁后

  融化在暗风中

  临别的轻喟

  催促着我入眠

  吾将投向我钟爱之地

  至我心灵宁静的一隅

  且让我拾得慰藉

  且让我获得憩息

  久矣久矣

  孤泪冻我颊

  秋寂藏我心

  耀眼的金黄

  何时方能一扫我心中的阴霾

  温柔地蒸融我冰冷的孤寂泪

  原诗:《采莲曲》 李白

  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

  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曲名

  :VonderSchheit

  中译

  :《佳人》

  二八佳人在溪岸采拾着莲花

  她们群歇在灌木丛与落叶之间

  将莲花置于裙摆上

  彼此有说有笑

  金色的阳光在澄澈的溪水上

  写下她们的身影

  写下她们的纤手

  写下她们的翘盼

  和风轻抚她们的绣袖

  并将女孩们特有的香气挥洒在空气中

  呀看啊

  那群纵驹溪畔的俊美少年

  正自远方驰来

  有如阳光般的耀眼

  他们正策马穿过岸上的垂杨

  晴空下马儿愉快地嘶鸣

  几经踌躇

  然后纵蹄飞驰过茵绿与千华

  有如一阵狂风

  马儿们蹂躏过遍地落花而去

  那舞荡的鬃毛多么狂野

  那鼻息深切而炽热

  金色的阳光在澄澈的溪水上写下他们的身影

  在女孩的心窝底写下悄悄地悸动

  女孩的目光追随着马儿而去

  小小的矜持

  再掩不过闪烁的双眸

  凝眸深处

  悸动的心灵

  正呐喊回应着远走的马蹄声

  《大地之歌》中引用的部分原诗及歌词中文翻译

http://www.sin80.cn/class/zong/201105/051010043.html

法国薰衣草 发表评论于
对不起, 很晚才回

你听听这个看行不行?

http://www.youtube.com/watch?v=GWASaebFhUA
森林朝阳 发表评论于
很受启发。特别是《秋日孤客》,很有共鸣之感。非常感谢。
请问,这些曲目在哪里可以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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