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神秘古画背后隐匿的千年恋情
读张洁的《知在》
舒怡然
已经很久不读小说了，前几天在书展上买来了几本书，其中张洁的长篇小说《知在》吸引了我。曾经非常喜欢张洁的作品，她并不是一位高产作家，但确是一位很严肃的写作人。读过她的《沉重的翅膀》、《祖母绿》、《方舟》、《爱，是不能忘记的》，等等。虽然已经是二十几年了，可仍然是记忆犹新。
然而，《知在》却完全不同于张洁以往的任何一部作品，以至于我一开始都有些怀疑，这是张洁写的吗？可以说，《知在》是一部充满了悬疑情节的小说。它的结构比较特别，整部小说以一幅晋画在人间的神秘流传，串联起了一代又一代收藏者令人惊心动魄的人生命运。小说的主体写了五个故事。
叶楷文曾在龟兹遭遇奇异的沙暴，影影绰绰中仿佛遭遇了前世今生，之后他获得了对艺术与绘画的奇异直觉。多年后从海外归来，他买下北京旧日王府的府邸，准备做私人博物馆，然而这个过程中，他意外地结识了久居于此古宅中，已近风烛残年的老人，并从他那里得到半幅晋画。由此便牵引出了一连串的故事。
故事一：北京，辛亥革命前夜。老王爷将一幅收藏多年的晋代古画一截为二，交给两个孪生女儿，二格格金文茜和三格格金文萱，并安排她俩去美国旧金山投亲避难。姐妹俩同时恋上了府中的亲随乔戈，可乔戈心里也许爱的只是三格格。故在开船前他暗自传书给三格格金文萱，让她留下。哪知密信却被错交到二格格金文茜手里，她将错就错上了岸，跟乔戈算是私奔了。但金文茜很快发现，乔戈不过是个政治、爱情全都脚踩两只船的变色龙。后来，夫妻反目成仇，拔枪相击，双双喋血。 而那传给二格格的半幅晋画，就留给了王府里的书童，就是开篇古宅内的神秘老人。
故事二：只身来到旧金山的三格格，并没有找到该接待她们的“四叔”，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加上人生地不熟，金文萱很快“弹尽粮绝”。正在她走投无路的当口，却是绝处逢生，遇到了开热狗店来自德国的约瑟夫。经历了许多曲曲折折，他们终于结为夫妻，并生下了一女。然而一场意外的大火，使这对患难夫妻双双丧命，临死前的一刹那，情急的三格格把只有半岁的小女儿连同那半幅晋画一道，从窗口仍了出去 ……
故事三和故事四这里就略去一下，也好给读者留个悬念。
故事五：洛阳。晋惠后贾南风不得不亲手下刀为自己的心上人中书令一痴去势。一痴死了，遗下一幅写尽贾南风生平的长卷画史。画中既没有回避摹写她无颜面对的种种过去，又深含着对她万般身不由己的谅解。贾南风废后丧权，被逼饮下金屑酒，一口血喷在画卷之上。这就是这幅古画所隐匿的深藏了一千七百多年的一段凄美而惨烈的爱情。
最后，叶楷文携那半幅晋画移居美国，他巧遇三格格的孙女毛莉，终于使两片半幅晋画，在分离了将近一个世纪之后，“再度相逢”。之后又如何了呢？叶楷文下落不明，毛莉却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指示她去遥远的印加帝国，这中间是否又是暗藏玄机呢？
读罢这部小说，掩卷沉思，不免生出诸多疑问。张洁写这样一部诡异离奇，动人心魄的故事，仅仅是为了吊读者的胃口吗？特别是小说中突出描写的五个爱情故事，她们既充盈着爱情本质的生灵活现，结局又都是一样的令人绝望。对此，张洁的解说却也耐人寻味，她说，说到爱情，那不过是站在远处看的一道风景。
有记者问：“晋朝的皇后贾南风是被世人咒骂的女人，人们对她的评价是千般丑恶、万般无耻。您在《知在》中描写的她，虽然也有残酷暴戾的一面，但对待一痴却柔肠百结，对于爱情万般无奈。这样处理贾南风这个人物，原因何在，依据何在？”
张洁说： 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包括人，包括我们自己。我们真的把被自己和历史斩钉截铁做了结论的人和事吃透了吗？包括作家们以及我自己，我们能肯定地说，我们笔下的人间万象原本如此吗？ 不，那只是一个角度、一位作家、一个个体、一种价值观念等等，对某一现象事物的思索和理解，不能代替 “ 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 真理，也不应该成为唯一的答案。
想想张洁所言又何尝没有道理呢？“知”与“在”这样一对富有哲学意蕴的概念，它们是既对立又统一的，我知故我在。读了《知在》，对于“知”与“在”的思考，不仅渗透了小说中传达的世事沧桑，更有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禅意。人间的大喜大悲也莫过如此，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将来又能怎样？
写于 2011 年 6 月 19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