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架以后,“当牛做马的”谁也不理谁,可又没人说话,便都找杨小静聊天。杨小静对她们那些孩子、老公、东邻西舍之类的话题实在不感兴趣,总是敷衍几句就走开了,使得这两个人都闷得不行。
有一次牛和马端盘子正好打一个照面,两人都是头一侧谁也不理谁擦身而过。牛向旁边让的多了一点,衣服碰到了桌上的碗具,差一点翻了下去,要是掉到地上摔碎了,她可是要陪的。马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牛说了声:“谢谢!”马当即说:“谢什么谢?你上次没把我打死!”牛说:“你打我才狠哩!我现在脸都还疼。”马说:“我屁股更疼。”俩人相视而笑,马上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拉在一起狂侃不止。
杨小静跟李三姐谈起这件事来,李三姐轻描淡写地说:“我早就料到了,她们俩谁也离不开谁。”杨小静按着胸部说:“上次她们打的好凶。”李三姐说:“虚张声势。多大的仇呀?不就是为了那点钱呗。英语不会说,跟别人也谈不来。她们俩个不凑在一起,还能跟谁在一起?”杨小静问:“要是她们俩人继续打,你会把她们开除了吗?”李三姐说:“熟手不好找。稳定的队伍也很重要。她们也没地方可去。你是迟早要走的,她们就只能在这里长期做下去了。”杨小静痛苦地说:“谁说我要走呀?我能去哪里?我又能干什么呢?我就跟着你做一辈子吧。”
经此一役,“当牛做马的”双方关系比以前好了很多,整天拉在一起聊天,还经常从家里带些自己做的小东西来一起分着吃。杨小静看明白了,因为现在“打共产”时,收钱都归杨小静管,她们彼此信不过,却都信任杨小静,所以就没有什么大矛盾了。杨小静也想明白了,制度很重要,建立一个好的制度,就能够减少冲突,还能提高工作效率。
内部的问题解决了,外部的冲击又来了。又一个周日,她们三人“打共产”,杨小静把收到的钱,都放到门口柜台下面的一个小纸盒里。中午进来了一群黑人,其中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黑孩,总在柜台周围晃悠,东张西望地,还随着音乐跳几步舞。因为这种现象太多了,大家都没怎么在意。杨小静她们三个人在大堂里忙,李三姐接到一个叫外卖的电话,拿着单子给厨房送过去。这时那个小黑孩突然冲进柜台,抓起那个放钱的纸盒转身就往外跑。杨小静看见了,边追边喊:“抓住他!抓住他!”“当牛做马的”也跟着追了出来。乌戈正好在门口进货,一见杨小静向他挥手,又看对方是个小孩,只觉得向美女献殷勤的时机到了,拨腿就追了上去。李三姐在餐馆里问:“这是谁家的孩子?”那些黑人都说不认识。杨小静她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跟着顾客去他们家里查吧。过了一阵,乌戈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地回来了,结结巴巴地说:“他跑,我跟,距离,大了又大。太快了!”
三个女跑堂又失望又气愤又伤心。马大骂乌戈:“你这个笨蛋!这么大一个人,连小孩都追不上。”还让杨小静翻译给乌戈听。乌戈辨解说:“黑人,跑得快。墨西哥人,能干活。中国人,脑子聪明。”要是平常,她们一定会高兴的,可是现在刚被人抢了钱,谁也没心情听他胡扯。尤其是杨小静,心里想:“我要是脑子聪明,怎么也在这里当跑堂卖苦力呢?”李三姐问:“抢走多少钱?”杨小静说:“怎么也有六七十了吧。”李三姐很大度地说:“我也有错,没想到这个小黑孩子会冲进来。这样吧,我给你们每人补十块钱。”三个跑堂齐声感谢,谁都知道,老板就是一分钱不给你,你也说不出啥来。杨小静更是感叹李三姐会做人,区区三十块钱,就让下属感恩不尽。杨小静当即跟“当牛做马的”商量,说以后她就把钱先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隔一段时间再送到前台的一个角落里去,这样省得每次收到小费都要往柜台前跑,而且也不容易再被抢。“当牛做马的”知道这个王冠的家属牛得很,不会贪她们的小钱,都表示同意。
第二天乌戈买了一束花送给“三个漂亮的女士”,以弥补他昨天没有抓住“强盗”的过失。杨小静谢了一声接过来,心想不知是哪个廉价店买的便宜货,转身就给了“当牛做马的”。牛说她还从来没收到过别人送的花,连老公都没送过。马很骄傲地说她老公倒是送过她花,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们一起感叹说,怪不得乌戈又有老婆又有女朋友,原来这小子这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马笑话牛说,当初她们打架时,乌戈抱了她好几回哩。牛反击说,他是先抱得马,抱的还特别紧。马恭维牛说,她是丰满性感女士,牛夸奖马道,她是圆润有料少妇。她们一致认为,乌戈趁她们自顾不暇时,占了她们的便宜,是个典型的流氓加混蛋。不过她们在声讨乌戈时,脸上是笑迷迷的,没有一点愤怒或者悲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