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儿子毕业典礼

东山织樵意思是在北加州的山村,有一对夫妻,男的叫东山樵夫,女的叫东山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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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儿子毕业典礼

二零一零年五月三十日
樵夫

朋友的女儿今年五月大学毕业。毕业后将去另一所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并拿到了经济资助。朋友来信说,这下他可解放了,至少在经济上解放了。我很为他高兴。

我儿子也是今年五月毕业。不过他是从法学院毕业。儿子的学校是在加州的洛杉矶,离我住的城市沙加缅度有近六百公里的路程。年初的时候妻就和我作好了计划,要去洛杉矶参加他的毕业典礼。这是我们第二次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第一次是儿子高中毕业,儿子在毕业典礼上代表毕业班学生讲话。那次他着实让我们跟着风光了一把。儿子从伯克利加大毕业的时候,我们也曾计划着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可儿子说,我都不去,你们去干什么?结果是我们辛辛苦苦付了四年的钱,却没有享受到付出的快乐。可能是儿子觉得大学表现平平,对不起我们的付出与期待,怕我们失望,所以放弃了参加毕业典礼。这一次我们早早就跟他说,这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毕业典礼了,我们一定要参加。所以他并没有反对,反而主动告诉我们毕业典礼将在五月十六日在学校本部举行。学校放春假时,儿子告诉我们,他代表毕业生讲话。我们很高兴,期待着他能重温高中毕业时的辉煌。四月中,我们收到了学校寄来的一份请柬,邀请我们去参加学校的颁奖餐会,我们很惊奇。打电话给儿子,可他只是淡淡地说:“噢,我得奖了"

儿子的毕业典礼是五月十六日,星期天。颁奖餐会是在五月十五日,星期六。五月十一日妻和我就驾车出发了。我们的计划是,沿加州风景迤逦的海岸线一路开下去。顺路去游览著名的“Seventeen Miles", "Big Sur", 参观著名的"Hearst Castle" "San Vang" 小城。在洛杉矶我们还要去久闻盛名的" Getty Center"和“西来寺”。

五月十五日一早,儿子和他的女朋友来旅馆接上我们一起去他的住处然后去学校。这是我们来洛城第一次见到他。看上去儿子稍微瘦了些,显得很疲倦。这可能与他一早从圣迭亞哥开车过来有关。车上儿子兴奋地为我们介绍着沿途的景物,我则期待着去看他读书的学校,有一种重返校园的冲动悄悄地从心底升起。儿子来洛城读书已经三年了,三年来虽然我们没有机会来看他,但是他是在什么环境下生活了三年,一直是我和妻关心和好奇的。

儿子是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合租了一座两层独立房的上层。他们每人一个小房间,共用厨房,卫生间,和一个小客厅。房子靠近南加大,街区还算整洁,安静。街道上看不到闲人。据儿子讲周围所有的房主都象他的房东一样,把房子分租给了学生。然而其他房子的租客大多是南加大的学生。因为儿子的房东不满南加大的学生总是开派对,所以才把房子租给了他们。三个不谙世事,无法无天的年轻单身汉合住一起,不知道会把个房子住成什么样。我在车里就想象着那房子会有多脏,多乱。记得儿子大学毕业时我和妻还有另一对朋友夫妻去给他们搬家(两家儿子合租一套公寓),结果看到的是到处散乱的空酒瓶和不知什么时候吃剩的食物。冰箱里竟然是厚厚的一层蚂蚁。我们六个人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把个两室一厨的小单元打扫的稍微有了点模样。这一次我是做好了去看脏,乱,差的心理准备。但进得房中,却发现情形比我想象的要好。虽然家具破旧,但摆放还算规矩。只是儿子的房间里,还是相当的零乱。在儿子的住处,他给了我们一个最大的震撼。那就是他在半年前买了一台摩托车,剛剛才告訴我们。在我们这个到处是四个轮子的汽车时代,拥有一台摩托车,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但是高居的摩托车事故率,却使我们对摩托车有一种望而却步的感觉。记得很久以前我也曾琢磨着拥有一台摩托车,只是在妻的强烈反对下才打消了念头。看来儿子与我的想法确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他年轻,又不在父母身旁,才得以实现玩摩托车的願望。儿子的摩托车是Yamaha牌儿的,很重,不挂档我根本推不动。儿子给我讲了些要领,建议我骑一圈试试。我尝试着跨上摩托,但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惧怕,一个声音告诉我:你是来参加儿子毕业典礼的,受了伤,好事就变成坏事了。我犹豫起来,最终,放弃了尝试。现在回想起来我也许是放弃了我这一生里唯一的,最后的驾驶摩托车的机会了。 

儿子就读的LOYOLA法学院紧靠洛杉矶市中心,距儿子的住处不足五分钟车程。学校占地大概有两个街区,周围的房子看上去有些破败。对此我不惊奇。在美国,有太多的大学位于脏乱的街区了。我看过的就有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和伊利诺理工学院。由于占地不大,法学院的建筑显得有些凌乱。由三座教学楼和一座车库围城的小小天井,散布着几处建筑和一些看不出名堂的雕塑。儿子要让我们看一看他上课的教室,但不知什么原因,所有的教室都锁上了门。幸好儿子看到一位正在校园里干活的校工,叫着他的名字,和他聊了起来,并把我们作了介绍。听说我们要看教室,他高兴地为我们打开了一间。儿子说这是他们上过课的教室,他们的律师执照考试复习也要在这里。这教室不大,估计能容纳百十人左右,是阶梯教室。不知是为了彰显法律的尊严还是怕外界的干扰,教室无窗,光线全由可控灯提供。教学用的投影仪,屏幕和活动"黑板",一应俱全。儿子说在教室里还可无线上网。看到这些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我们当年在大学阶梯教室的画面。我曾坐在学生的位置上听教授讲课,也曾在教授的位置上为学生传授知识。此时一种淡淡的失落从心底泛起。我暗暗地问自己,后悔吗?没有答案!而妻则兴奋地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去,说是要重温一下当学生的感觉。其实我知道妻对放弃大学里的教职,随我漂洋过海是最心有不甘的。但我能说什么呢?只有尽力去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心了。在另一座教学楼的走廊上我们看到了儿子他们代表学校参加州际,和全国比赛所获得的一些奖杯。旁边的墙上是历届得奖学生的名牌。儿子说他的名字也会被留在上面。看到儿子的成绩我很欣慰。但让我最为感动的是儿子对待普通劳动者的彬彬有礼和随和的态度。在校园里不论是遇到的校工还是保安他们都能叫出相互的名字,聊上几句。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来自南美洲,有几个人甚至说英语都很吃力。但儿子和他们却象老朋友一样说说笑笑。每次他把我们介绍给他们时,我都会感到他们那由衷的祝福。我为儿子能如此平易近人而高兴。希望他能永远以一颗善良,快乐的心对待他周围的每一个人! 

发奖餐会在学校的小礼堂举行。七八张圆桌,一个小讲台和一个由几张长条桌围成的临时吧台把个礼堂挤得满满的。尽管已是午后时分,但那简单的食物和水果,丝毫调动不起我的食欲来。在法学院院长简单的讲话之后就是发奖了。当天的奖项有十一项之多。获奖的学生被一个个叫到台上领取奖状并与院长合影。儿子一共获得了两个奖,是得奖最多的。儿子的奖状里还有一个大信封,他下得台来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两千五百元的支票。我注意到,当天只有另一位男同学的奖状里有类似的信封。即得奖又得钱,儿子显得非常兴奋。儿子读法学院主要是靠他贷款来支付的,偶尔有需要,他会找我帮助。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尽量不想给我增加负担的。然而这区区两千五百元能让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他撑多久?奖发完了,就是照像。此时令我骄傲的是法学院的院长和几个教授分别来向我道贺并悄悄地赞扬了儿子。看来儿子在法学院的三年里确实作出了一些成绩。为了庆祝他顺利毕业也为了鼓励他继续努力,晚饭,妻和我招待儿子,他女朋友Tina,和他的室友们去一家东北餐馆大块朵了一把。 

儿子他们的毕业典礼是在 Loyola Marymount University  校本部钟楼前的广场举行的。早早地家长和亲朋们就把靠前的座位占满了。妻和我还有Tina坐在了后面。十二时校领导,嘉宾,教授,和毕业生在音乐声中入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地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了这激动人心的一刻。接下来是领导,嘉宾,教授,和学生讲话。太陽高照,天上一絲雲也沒有,让我这个来自北加州的东北人实实在在地领教了南加州骄阳的炙烈。典礼的高潮是毕业生上台领毕业证书。每当一个学生的名字被报出,他()的亲友们就会在下面呐喊,鼓掌助威。就像是要比赛似的,你喊得响,我要比你喊得更响,有人甚至带来了小鼓和小喇叭助阵。所以此时台下是掌声,喊声,鼓声,喇叭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儿子上台时我也站起来倾我全力喊出了我的兴奋与支持。我前座的一家大概也是从外地来的,也帮我呐喊助威。我真心地感谢了他们。接下來的告别时间我帮儿子和教过他的教授照了许多照片。几个教授与我握手时悄悄地赞扬了儿子。看来儿子从高中时就立志成为一名律师是选对了方向。妻和Tina也赶来为他和同学们拍了许多照片。看着身穿毕业袍头戴毕业帽兴高采烈的儿子,我由衷地为他高兴,为他骄傲。三年的法学生活,不仅使他学到了知识,也使他得到了社会磨炼。使他从一个不谙世事,心高手低的青涩男生,變成了一个办事冷静,说话得体,态度乐观,待人真诚的杰出青年。我真心地感谢学校和教授们对他的培养和造就。在经济不景气,失业率居高不下的现在,儿子竟在毕业前就找到了五,六个工作,使他得以从中选择他最喜欢的工作去做,这就证明了他的实力。他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雄鹰,可以自由地翱翔在那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天空了! 

走在到处都洋溢着春天气息的校园里,沐浴着南加州的海风和骄阳,刚才儿子毕业典礼时我的那份激动渐渐散去。看着走在前面的儿子和Tina我脑海里突然想起朋友来信中的“解放”之说。我暗暗的问自己“我今天得到解放了吗?哪怕是在经济上?”接下来儿子的复习考试,搬家租房我都要实实在在地帮助他。更远的是他订婚,结婚,买房,生孩子,带孩子哪一项不需要我们帮忙?他生活是否幸福,事业是否成功,身体是否健康,哪一刻我们会不牵挂?其实为人父母,从孩子出生的那天起,“解放”这两个字就从他()的人生字典中抠除了。朋友来信中的“解放”只不过是自我调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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