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鸡

皇家警察故事,西方犯罪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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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蒋介石拿李宗仁也无奈何,原因之一恐怕就是李的手下有号称百万的壮匪。

 

壮族。从近代太平天国,到北伐,到工农红军,到李宗仁,白崇喜的军事割据,,,直到今天,一直是中国除了汉族之外最人丁兴旺的民族。也是最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民族。虽然各方城镇里的壮族人如今已基本被汉化了,但只要稍稍走得远些,并且在山寨里多住上一段时间,你就能体会到壮族人民所特有的民风族习,山情寨趣了。 

 

我插队的地方,刚好就是离开城市不远的一个壮族山寨。这里的族人,一直传颂着两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当地,一个发生在外乡,以表明他们的英勇善战。 

 

小日本,在印度支那战胜之后,从水陆越过中国国境,进入了十万大山。在他们沿着公路向北挺进的时候,没料到在这个叫那排的地方,遭遇到了如此强劲的阻击。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日本人几乎放弃的时候,山头上忽然安静下来,,,这支没有军服的部队,顽强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把东洋武士给镇住了。此役之后,日本人终于没有能够挺进到南宁,战争就结束了。 

 

解放军,当年挺进广西,清匪剿匪,初时也并不知深浅。一次,一个尖刀班,在进入一个小山寨时遇到阻击,无一幸免。部队迅速将那寨子包围起来。可是,冲进一个排去,一阵激烈的抢战后也没能活出一个兵来。这下解放军毛了,小钢炮把寨子炸得几乎抹平了,才又冲进一个连去,,,。最后,枪声停了,解放军死伤近百,却只找到了十来具不穿军服的尸体。原来,部队刚好遭遇了一个匪首的聚会。 

 

我插队的那个地方,后来是土匪头子一声令下,老少土匪们放下屠刀,挥之即去,立地成佛,就地把抢枝给埋了,开始配合工作队土改。 

 

所以,我们刚插队到村儿里时,公社主管知青的老李,麻子同志,就说了:那排和同元这两个生产队,百分之四十上点年纪的贫下中农,啊,当年就是土匪。大家所以要多加小心,一边还瞪了来的知青当中长得最水灵的那女孩子一眼。 

 

每天出三段工,每段工开始时只给知青划3个工分,因为来的的确干起活儿来比社员差劲。就这样还都出不齐工,三天两头,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的。 

 

那天,我也不行了,第三段没出工。在院子里闲得没事,听见猪在叫,于是就转到猪圈去看看,刚好看见不知哪家的鸡,在叨那两头猪的屁股。好哇,原来如此!知青们一直纳闷这猪养不肥,屁股上总见血印子,不知道染上啥病了?这下可好,原因叫我给找着了。瞧那猪让这群鸡给叨得,嗷嗷直叫,满圈乱跑,跟溜马似的,如何肥得起来? 

 

我猫下腰,拾起半块石头,堵住鸡的退路,突然蹦起来,狠狠地朝惊飞起来的鸡,把那石头扔了过去。真准!其他的鸡飞跑了却有一只被石头击中脑袋,当场毙命。 

 

什么叫心惊肉跳,当时的我正是这感觉。坏了,贫下中农,不,百分之五十八成是土匪,的鸡,竟让我给打死了!怎么办?我四下里一看没人,赶紧跑回屋,不在现场。可坐下一想,不对,那死鸡还在现场啊,那是知青的猪圈,今天可就我没出工啊。赶紧猫腰又跑回去。(直起来走怕有人会在山坡上看见。)把那死鸡提回房里。嗯?还不对,又三顾茅庐,再到猪圈,把鸡毛捡拾干净,把血迹冲走,这才放心回到屋里。 

 

面对硬在地下的死鸡,我老半天才有了点儿思绪。没有人看见,可没有人看见不等于没有这回事儿啊。社员回家一数,少一只鸡,会来找。知青回来也会发现我这屋里藏着一死鸡。然后就会有比我还怕,主动找队长支书坦白的。男知青不说,女的谁能保证? 

 

我一边在院子里度步,一边想计策。不行,什么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不留痕迹,才能做到死无对证。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厨房后面的那个沼气池。这沼气池,是公社叫挖的,口小池大,还挺深。初时我们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扔,指望有一天能沤出沼气来,烧火点灯,也算知识运用一把。后来看看远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撂下没人管了。敞着盖儿,下面是半池的污水,养育苍蝇蚊子。 

 

我三下五去二,将那死鸡连同鸡毛用袋子装好,扎好袋口,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池边,一松手,将其丢落池中。心想这下可万无一失了,转身回屋休息。 

 

等等就快该到收工的时候了。我一边生火煮饭,忽然想到该去看一眼那只鸡。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死鸡,不,那该死的鸡,这会儿连同那袋子一起,飘浮在池水面上!我这心,一下子又蹦回到喉头,半天难咽下去。这下完了,这下完蛋了!不但事情全将大白,连企图毁尸灭迹的过程都顺带上家喻户晓了。我眼睛死死地瞅着池子里的那只鸡,此时此刻它就如同电影里那颗飘浮的、巨大的,水雷。越来越近,一触即发。 

 

眼看社员们,不,百分之五十八成是土匪,就要回来了,,,已经听得见知青们远山的呼唤:勤出工,齐出工,快到年底哟,要分红,,,找一个村姑,安家落户,天黑以后哟,上床铺,,,这调子是壮族人唱山歌的调子,只是词儿让哥儿几个给改了。 

 

听着这歌声,我忽然觉得坦然,因为此时,太阳也已经掉到山的那一边去了。 

 

晚饭后,我把男知青们都叫到一块儿,向大家坦白自己所做的蠢事,,,。那晚,籍着月光,哥儿几个将那只鸡捞起来,烫皮去毛,开膛破肚,整只下锅清炖了。就着酱油碟子,大伙儿边吃边乐,一直兴奋到后半夜。 

 

这大概是至今为止,所吃过的,最美味的一只鸡了。 

 

农村插队的那些年里,知青们偷鸡摸狗,啥都干过。胆子并且越来越大,比土匪还要土匪。然而,每当我想起这第一只鸡,就会联想到孔老二的那啥,人之初,性本善。唉,说得还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啊。 

 

阿猪

九八年十二月

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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