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没有歌

皇家警察故事,西方犯罪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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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会写诗,那就一定要写这一句:我的生命里,可以什么都没有,却不能没有歌。也正因为这一句已经写好了,写在心中。所以一直不会写诗。不能没有歌。是我心中唯一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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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凑巧,我就叫歌。家里的人都知道这名字的来历:那天,他们,爸爸妈妈和奶奶,把我从医院里抱回家。我就不停地哭,直到隔壁的房间里传出钢琴伴唱的歌声。奶奶就会弹会唱,因此给我起名儿叫歌。每天提我到隔壁,听她弹琴,唱歌。

 

话说得神了,谁都不信。连我太太也不信。婆婆总跟她说:你别不信,我们儿子,没会说话呢,先就能唱歌。那是阿猪一岁多时,在南下的火车上,迎着风,随着火车轰鸣的节奏,他忽然歌唱: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字吐不清,可那调子之准,连当时在场的人,也没一个信的。老太太越是认真,太太过后就越是拿这话题来嘲笑我。可她不信我信,自打有记忆以来我就信。不能没有歌。十有八九就是这信的升华。 

 

记忆中的童年,在歌声中度过。只要是那时候学的歌,到老也不会忘。《墙根下种南瓜》,《丢手巾》,《小板凳,排起来》,《捡到一支烟》,SORRY,是《捡到一分钱》。在幼儿园,阿姨一说要唱歌孩子们就拍手。教室里有一架风琴,阿姨边弹边唱: 

 

蓝蓝的天空银河水, 

一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一只小白兔。 

帆儿帆儿也没有, 

木桨也没有。 

飘呀飘呀, 

小船向着西边走。 

,,, 

 

走出幼儿园,阿姨一前一后,孩子们手拉着手。见人就喊:叔叔好!阿姨好!解放军叔叔好!,,,还唱歌: 

 

我在马路边, 

捡到一分钱, 

把它交给警察叔叔的手里边。 

叔叔拿着钱, 

对我把头点, 

我快乐地说了声,叔叔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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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北京有个金太阳》,光芒万丈照四方。这阳光,给孩子们带来了更多的歌。《最响亮的歌是东方红》,《学习雷锋好榜样》,《唱支山歌给党听》,,,当然还有《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学校停课又复课,老师教书不如教歌。颂歌,赞歌,语录歌,毛主席诗词谱写的歌,,,原来的班改成了排,年级改成了连,一所学校就是一个团。这会儿《七亿人民七亿兵》,《人民战士歌声嘹亮》。

 

歌唱得好的,组成宣传队。大马路上拉起横幅,挂上伟大领袖的画像。从边疆唱到北京,从翻身唱到打倒。那时候,早也唱,晚也唱。唱不唱肯定是政治问题,唱得好不好却不仅仅是水平问题,很可能也会给划成政治问题。

 

我虽然觉得自己唱得好,可那时候太多的人唱得更好。为了要加入宣传队,我报名,宁可打杂。演出前帮着化妆,保证大家伙上台时个个两片红光。演出后帮着收场,一边收一边把刚才的歌挨个地唱。终于被老师看中,同意我正式上台。却是要我端握红宝书,守卫总是悬挂在舞台正中央的巨幅毛主席画像。

 

站了好几天的演出,守卫红太阳。有一天,太阳比红太阳还厉害,照得我汗流浃背,中暑虚脱,栽倒在舞台上。从此光荣,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

 

那时候上台演出,动作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呈跨步,高曲前臂做航行状;呈正步,红皮宝书在胸前反握;侧步偏头,双手做抛婴状,,,或者,男进女退,再男退女进。向前者抬头举手,向后者弯腰垂臂。旁边那女孩子要是有狐臭,你从排练到演出,一遍一遍,每到退的时候就都得提着一口气。

 

比较而言,唱的要素就复杂多了。声腔色调,轻重缓急。还带滑音,颤音,休止,二步,,,尤其是当唱到《革命现代京剧》时,又多了什么二黄原板,西皮流水,逐渐散慢,,,。

 

自幼能歌的我,到这时才脱颖而出。从杨子荣、郭建光、李玉和;到李铁梅、阿庆嫂、小常宝;从狱警传,似狼嚎,(我)迈步出监,到听那边,练兵场,杀声响亮。我是张口就来,字正腔圆。因此很快成了宣传队的台柱。除了演刁德一是B角,余下的全是A

 

一次演出,我在台上唱着唱着忽然就失声了。一天,两天,三天,仍声气全无。急坏了老师,急坏了父母。去医院检查,医生也急:怎么这么晚才来?结果,因声带拒绝合作,我一时成了有气无声的半哑。

 

看着别人在唱歌,心里直难受啊。那些歌,那些草原的歌,雪山的歌,大海的歌,,,那些工农兵的《战地新歌》,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吟咏: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 

万年的枯藤发了芽。 

如今咱聋哑人说了话, 

感谢毛主席的恩情大。 

 

医学史上几千年, 

聋哑人有口说不出话。 

今天我长在红旗下, 

我要放声歌唱,,,歌唱我们的新国家。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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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澳洲广播电台,来丢藕丝吹梨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现在是《您喜爱的歌》节目时间。,,,

 

打从高中到插队,好些年里,无论走到哪儿,我都带着自装的两个三级管儿的收音机。而这充满靡靡之音的敌台,当时叫我难以抗拒,不能自拔。 

 

河里青蛙,从哪里来? 

是从那水田,向河里游来。 

甜蜜的爱情,从哪里来? 

是从那眼睛里头递传。 

 

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 

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 

 

才十几岁,我就恋爱了。我爱的人是邓丽君。那甜蜜蜜的声音,陪伴我度过了岁岁年年。无论是风吹,无论是雨打,心里再也不怕寂寞。因为每到夜晚,枕边总有邓丽君在我耳边诉说:我心里放不下,小小的水仙花,,,

 

一首,两首,,,一百首,,,。我暗下决心:谁也不能比我会邓丽君的歌会得多。虽然是破锣嗓子,可唱不了还能哼。我以我的方式,享受着,陶醉着,不亦乐乎。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总在哼着同一首歌,一首我从此千遍万遍,魂里梦里,不断吟唱的歌: 

 

你好象流云,漂泊不停, 

你叫我,难以追寻。 

你好象浮萍,飘动不停, 

捉不住,你的芳心。 

 

愿你把我,当做知音, 

我要对你,最最多情。 

我愿象清风,把你追寻, 

陪伴你,度过光阴。 

 

这歌中的你,究竟是什么?我至今不明了。但这歌中的你,无论是什么,我会永远追寻。 

 

()

 

执著于邓丽君,很久很久,我再没用心去学别的歌。直到那年(八八年),出国后,在老美的酒吧里,看见一个渔夫,声音沙哑,在唱《ONLY YOU》。

 

呆坐在那里,不知道这就是卡拉OK。惊奇着这一科技的同时,有一种隐隐的冲动。眼前这位渔夫,唱到忘我时,把ONLY撕开,,,最后用假嗓子回到YOU。那一放一收,带动电视里缤纷的画面,带动我心,感觉妙不可言。

 

眼见这渔夫,真正的破锣嗓子,却唱得那般投入,引来阵阵喝采。大着胆子,我问小姐要来歌本,翻呀翻呀,终于在一堆日文歌里找到一曲邓丽君唱过的歌,《夜来香》: 

 

我爱这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在花一般的梦里, 

拥抱着夜来香,

吻着夜来香。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

夜来香,我为你思量。

啊,,,我为你歌唱,

我为你思量。

 

十几年没吼过了。那天,我找不着调子,跟不上节奏,唱得是真糟糕。可没想到,邻桌的两个日本游客,率先鼓掌。酒吧里的老美,以为日本歌这就叫唱得好,也连忙跟着捧场。打那之后,我一吼不可收拾,成了这酒吧的常客,唱了几年的英文歌。

 

酒吧里的吧女换了好几茬儿,卡拉OK的歌片儿也添了不少新的。我爱唱老歌。觉得吧女虽说是新的好,可歌还是老的好,经久不衰。唱到后来,但凡我只要往吧台前这么一坐,便自会有吧女递上麦克风:DarlingIt’s your song 

 

Only you

can make all this world seems right

Only you

can make the darkness bright

Only you and you alone

can drill me like you do

and fill my heart with love for only you

 

O --- nly you

can make all these change in me

for its true, you are my destiny

when you hold my hand

I understand the magic that you do

 

You are my dream come true

my one and only --- you

 

结语: 

文革的老歌,邓丽君的歌,英文老情歌,构成了我精神世界的一个主要部分。拥有这些歌,我满足得,充实得,连太太都时常为这对我有意见。

 

 

阿猪

零零年八月

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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