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戏,顾名思义,表现战争场面的戏,据传是军营中自娱自乐产生的戏种,后来仗打完了屯田,天长日久就和解甲士兵一起留在了白驼山地区。舞蹈动作简单而独特,基本上就是转圈,排着队转,人围着人转,有时候也自己转,转的时候右脚盘在左膝上,双手举高一蹦一蹦地转,脸上还做出各种表情,乍看似乎笨拙可笑,细品之下旌旗漫天杀声阵阵,那个年代的惨烈厮杀,无数小人物的痛苦挣扎,都透过历史的云层清晰地传到这个小小的戏台前:谁言汉家不尚武?估计这戏唱完了要有谁吼一声抢银行去,一帮人肯定回家就拿上菜刀就走,不带一句废话的。
当欧阳锋亮出最后一个造型时,掌声雷动,这一刻的舞台属于欧阳锋,真诚的和别有用心的人们簇拥着他走向祠堂,在那里卸完妆的欧阳市长将发表重要讲话,然后这个村子将被指定为重要历史古迹保护单位,然后重要的旅游收入将随着人潮不断涌入,踏平最后一点重要历史古迹(如果有古迹的话)……陆乘风随着人流向前走,突然在欧阳锋的身边看到了庄归云,虽然现在是白天,衣服也不一样,但他很肯定那就是庄归云,她挽着刚才在台上拿着小铁碗叮叮叮地敲的那个白衣男子,仿佛向这边看了一眼,陆乘风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拉着曲灵风就往人群后头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曲灵风更是一头雾水,不过这趟活的责任人是陆乘风,陆乘风往哪儿他往哪儿,反正所有费用工程一部报销。
一通忙乱后祠堂的高音喇叭终于响了,抢救传统文化委员会开始开会了,白衣男子上台主持会议,自我介绍:白驼山抢救传统文化委员会干事欧阳克。门边的陆乘风顿时心里雪亮:发鱼瘟的,他睡了欧阳锋的侄媳妇。更糟的是欧阳克一定知道,那天晚上陆乘风没看清奔驰车的车牌,就依稀记得是75W什么什么,而刚才他回戏台边瞄了一眼,正是75W30。那晚欧阳克为什么不干脆撞死他呢?夜黑风高荒郊野外的,弄个交通意外多方便啊。陆乘风没空细想自己为什么捡回一条小命,也完全没听到台上欧阳锋讲了什么,他的脑子开足了马力思考下一步怎么办,如何才能挽回大理造纸厂的订单。
欧阳市长讲完话就在鞭炮声中打道回府了,庄归云也跟欧阳克手拉手往回走,走到戏台边上了奔驰车就一溜烟没影了。两张深沉的脸从墙角露出来,互相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奔驰车撩起的尘烟。“哎哎,我说你看什么看,有你这么拍马屁的吗?”曲灵风终于爆发了。
“别吵,没看我正思考着呢。”
“装啥有头脑呀,大老远来就躲边上看戏,一个屁都没放,现在别说欧阳锋,连欧阳克都跑了。”
“跑了好哇。”陆乘风心不在焉地回答。
“好个屁。”
“你想当部长吗?”
“老子正在训你你突然拿出总经理的派头跟我提这个是什么意思,嗯?老子现在就干着部长呢。”
“我是说工程一部的部长。”
为保证公司稳定杜绝窝里反,桃花电器的部长是轮流做的,一般一年一换,有点像大风吹,唯独陆乘风比较生猛,工程一部干了五年楞没动窝,因为每次都有一两个“跨年度”的大单子,让王重阳无法对他实施“不文明行为”。而现在一切都逆转了,得罪了欧阳锋这种超级猛人,今年的大风吹能直接给陆乘风吹大街上去。作为最后挣扎,深思熟虑的陆乘风向曲灵风提出了交换:
1、接下来大理造纸厂的活由曲灵风出面跟进,陆乘风躲后头去,
2、一年后曲灵风得把工程一部交回给陆乘风,
3、明年工程一部要向黑白软件下足一千万的外购单。
曲灵风没想到骂了几句陆乘风居然把工程一部给骂到手了,一时不知是天上馅饼还是烫手山芋,呆在那里没说话,心情糟透的陆乘风也不再理他,上车就往白驼山市开去。
华灯初上,白驼山的街道显得很安静,陆乘风不想喝酒,他像落叶一样在路上游荡,一直走到教堂前:天上的母,你的孩子于无穷尽的痛苦中来到你的殿堂前,恳请你赦免他的一切恶行,将门开一条缝,使他获得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