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站这儿干吗?有号吗?”护士发问了。
“噢,没有,就是看看。”
“没号赶紧挂号去,门口坐的那些人都是排队的。”乐乐又看了一眼邱悦平,邱悦平正好抬眼看过来,乐乐冲他笑了笑。邱悦平腾地一声站起来,把坐在他对面的病人吓了一跳。邱悦平急忙俯下身去,对着病人说了什么,就走了出来。
“林乐凡!什么时候来的?”邱悦平兴奋地说。
“刚到!你真行呀,一眼就认出我了?”
“你没听人说,一只眼聚光。”
“我没说你一只眼,我是说你一眼……”乐乐觉得刚一见面,就揭人短处,很没有礼貌,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说他一只眼,是说他看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可是绕老绕去,就是一只眼、一眼的,干脆闭了嘴。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把那个病人处理完了就出来。小张,看完这个病人我出去一会儿,别给我派号了。”邱悦平回到座位上,乐乐一个人信步来到院子里。门诊窗外那片荫凉地,仍然有自行车停放着,当年就是在那里,邱悦平把卢海撂倒在地。
邱悦平老了,也瘦了,当初年轻饱满的腮塌了下去,面相清癯, 颧骨高高地耸立着,少了份稚嫩,多了份威严。印象中的邱悦平都是留平头,显得很阳光,很精干;而今他留着长头发,阴郁而拖沓。
“是凭吊还是追忆呀?”邱悦平已经站到了身后。
“是忘却,人们都会凭吊、追忆逝去的美好的东西,这里哪有什么美好?”
“怎么没有?我不是很美好吗?不对,瞎了一只眼,肯定是不美了,可我不是很好吗?”
“你刚才误会我了,我不是说你一只眼,我是说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看了一下,就认出了我,让我很惊讶!”乐乐觉得邱悦平仍然在说他的眼睛,可能刚才真是误会自己了。
“你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不难认!不过雯雯要是不告诉我,我跟你走对面也不敢认,主要是想不到你会回来。”
“难怪,我说你也太厉害了,原来是雯雯给你通风报信了。”乐乐和邱悦平沿着甬道往院里走。
“邱儿,邱儿!”身后传来两声暗哑的呼唤。不用回头,乐乐就知道来人是谁。这个令乐乐厌恶的声音,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时候,乐乐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知道是小姚出来了。听着身后越来越近、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乐乐匆匆地对邱悦平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邱悦平站在原地,望着乐乐离去的背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卢海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问道:“邱儿,谁呀?不是咱们医院的吧?”没有听到回应,他回头看了看邱悦平,见他眉头紧锁,满脸怒容,都有些狰狞了。卢海急忙收敛了猥亵的笑容,正色道:“说正事儿,今儿中午打算吃点什么?”
邱悦平目送着乐乐,直到她完全从视野中消失,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下。
“怎么啦?哥哥问你哪,到底吃什么,我好给你张罗去。”
“你除了吃还能干什么?”邱悦平恶狠狠地用独眼瞪着卢海。
“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哥哥豁出去命不要了,我都替你干去!”
邱悦平一甩手,走了,卢海在邱悦平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
乐乐边急速往咖啡厅的方向走,边接了小姚的电话。“喂, 小姚,你可以出来了?”
“乐乐,你在哪儿呢?我都到了咖啡厅了。”小姚大声吆喝着。
“啊,不好意思哦,我还没到呢。”乐乐回答着。
“那你到底在哪儿呢?我开车过去接你。”
“我在门诊部呢!”乐乐小声地说。
小姚那边静音了几秒钟,然后声音就没有刚才那么亢奋了:“你就在那儿别动,我一分钟就到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乐乐站在门诊部大门前,东张西望着,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停在面前,车窗降了下来:“乐乐,赶紧上车,这里不许停车。”乐乐上了车,小姚把车开离了附院。
“看来美国是养人,乐乐,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呢?你刚才站在路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姚瞄了乐乐一眼,一边开车一边说。
“你也没变化呀!”乐乐说着,却明显地看出了小姚的变化。小姚以前留着一头柔顺的齐腰秀发,因为附院要求护士都要戴帽子,所以小姚上班时把长发很俏皮的盘在头顶,护士帽被高高地撑起,不会把头发压趴下。下班时,头发披散下来,仍然很有型。而今,头发被削得短短地,烫过,虽然可以看出,出门前她刻意梳理过,可是仍然趴趴着,被压倒的头发发根处,露出白白的头皮,乍看上去像是秃了一块,头发显然较以前稀疏多了。眼角也已经可以看到明显的鱼尾纹。
“见到邱悦平了?”小姚忽然问道。
“别跟我提他!”
“怎么着,吓着你了呀?”
“嗯!”
“嗬嗬,看上去象海盗是吧?”小姚的声音冷冷的。
“你是说他的眼睛?”乐乐问道。
“是啊,不然你说什么?”
“我是说他这个人,真是太恶心了!”
“什么?你到底说什么?”小姚回过头来看着乐乐。
“小姚,你先好好开车,我脑子里很乱,很多事想不明白,你找一处环境安静的地方,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