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专访指挥家郑明勋:我为音乐服务

“实话说,亚洲好的交响乐团并不多,唯一拥有国际水准交响乐团的国家是日本。”郑明勋说,“而能够录音的机会则更稀少。”

  首尔爱乐能够获得DG认可,无疑要归功于郑明勋。他被看做小泽征尔之后一代亚裔指挥家的代表。今年8月,首尔乐团在DG的第一张专辑出版,曲目正是郑明勋一向擅长的德彪西的《大海》,拉威尔的《圆舞曲》、《鹅妈妈》。这几个曲目在去年郑明勋带领首尔爱乐在欧洲巡演时,得到《柏林日报》等当地媒体的评价是,“声音层次透明,韵律精微”,“童话般精巧”,“被声音的回响震惊”。

  郑明勋长年旅居欧洲,8、20、30这三个数字,是他对自己人生的简要概括。出生在韩国首尔,8岁时举家迁往美国,一住20年,在美国获得了完整的音乐教育,并开始了职业的指挥生涯。在三十而立时,为了兼顾事业与家庭,在巴黎定居,迄今30年。最近几年则因首尔爱乐的缘故,在法国和韩国之间来回跑。

  他的声名主要建立在欧洲的古典音乐圈中,尤其是法国和意大利。他与法国作曲家梅西安生前过从甚密,被认为是梅西安作品最权威的诠释者。而他的指挥风格被认为是意大利指挥家朱利尼的传人。2005年,当意大利斯卡拉歌剧院的斯卡拉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一职后继无人时,意大利媒体曾纷纷猜测郑明勋是否会出任,理由是:“他简直就是朱利尼再世。”

  然而,“我从未想过自己不是韩国人”。说一口流利英语的郑明勋在专访中对本刊记者笑道。他说,成名后他总是想返回故土。1997年,他组织了亚洲爱乐乐团,成员都是亚裔,平时供职于芝加哥交响乐团、纽约爱乐、伦敦交响乐团、柏林爱乐等西方知名交响乐团。每年8月初,在欧美古典音乐季之外,这些音乐家们返回亚洲,在郑明勋的指挥下合作一场音乐会,迄今已经15年。2001到2010年,他在任法国广播交响乐团音乐总监之余,担任东京爱乐的特邀艺术顾问一职长达10年。

  三联生活周刊:你7岁第一次公开演出便是和首尔爱乐同台,2005年开始出任该乐团总监,40年的音乐历程恰好又回到了你出发的地方,你对此的感受是什么?

  郑明勋:亚洲有很多优秀的个人音乐家,但是亚洲的交响乐团普遍缺乏好的指挥。如果我们能有更多好的指挥,将会出现许多水平比现在好得多的乐团。我们一直在寻找有潜力的年轻的优秀指挥,指挥既和才能有关,也和年纪有关。现在人们都称我为“大师”,但是年轻人不可能成为“大师”,你需要时间的积淀。

  我在首尔爱乐,主要工作是为乐团备下一个坚实的基础,举办音乐会与之相比反倒在其次了。事实上,今天的交响乐团已经少有真正意义上的“音乐总监”了,每个人都想在最有名的乐团里现身一下,短时间内名声大震。一个交响乐团中,最重要的合作无疑是音乐家和指挥之间的合作,但是在今天,这种合作越来越少了,指挥们都变得像客座指挥。我则希望能够在我的乐团上花更多的时间,和我的音乐家们更深入地互动和交流。

  三联生活周刊:许多西方评论家说你指挥的声音特质是“像空气一样轻灵”,你自己偏好什么样的声音?

  郑明勋:我喜欢的声音是非常温暖的、充满人性的声音,我不喜欢强力迫使出来的声音。我不喜欢交响乐团仅仅以“力量”来演奏,我也不喜欢轻飘飘的声音。那种充满自然感情的人声我想是大多数音乐家都致力追求的。

  因此有人会用一个国家或民族的特质去界定一个交响乐团,比如“德国式的声音”、“法国式的声音”,不是不可以这么说,但这种思维有危险之处。因为音乐是世界共享的,伟大的音乐尤其如此。我们所有人都在为作曲家服务,而每一个作曲家都有其独特的人格和音响特点。我不希望我指挥出来的所有作曲家的声音都是“轻灵的”、“法国式的”。

  而我同时也要指出,任何一个国家的声音特点,都是其文化造就成的,不仅仅和音乐创作相关。听法国和意大利音乐,你就会知道,他们的声音和他们吃什么有关,和他们怎么说话有关,和他们的知识有关。音乐反映了整个生活,德国、奥地利……也都是如此。

  三联生活周刊:考虑到你早年曾和朱利尼共事的经历,可以说你最开始的指挥风格是意大利式的吗?

  郑明勋:我非常被朱利尼吸引,不过我们之间并不能称共事。我那时才是一名洛杉矶爱乐的助理指挥,在那里待了3 年,因此我得以有很多机会近距离观察他,聆听他的许多排练和音乐会。这段经历毫无疑问是无价的。然而,朱利尼从来没给我上过所谓的“课”,我们之间也不存在师徒关系,事实上,我和朱利尼甚至从未谈论过音乐。

  形成某种指挥风格和方式并不是要坐在教室里授课,也没有必要固定跟着某一位老师学习。指挥和其他许多事情不同,并不只关乎音乐,它关系到一个人整体意义上的全部生活经验,以及他如何将这些经验整合起来。这中间没有程式,因此你需要去听许多不同的指挥家如何处理,在我看来,专门跟随其中某一位反而是危险的。

  三联生活周刊:那么,朱利尼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郑明勋:最重要的影响,我想是他真正接近了声音。对于一个交响乐团而言,声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朱利尼向我表明了,一个指挥应该能迅速地从一个乐团身上激发出他自己想要的声音。

  其次,是他的人格魅力。我刚开始转学指挥的时候,这件事对我来说太复杂了,非常不自然,因为你是台上所有音乐家中唯一不发出声音的那一个人。你既不演奏,也不歌唱,只在那里挥手,而交响乐谱本身又是那么复杂。而朱利尼,他把这一切都变得非常简洁。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指挥家以一种如此简单和纯粹的方式工作。他别的什么因素都不添加,只有音乐。他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纯粹的音乐家。他的世界无关商业,无关政治,只有他对音乐和音乐家的爱和尊重。我们都为作曲家服务,而他是一个真正的服务者。

  在我看来,唯一能称得上比朱利尼伟大的人是作曲家梅西安。朱利尼是一个牧师,而梅西安是一个圣徒,因此你能够先后得益于一位牧师和一位圣徒,这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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