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时代(10)

三十四

生意场上的事儿,总是瞬息万变。正当我公司有些起色的时候,一场股市大崩溃,经济衰退,互联网的核冬天降临了。我们这样的小公司首当其冲,首先是资金链断掉,再也从银行里贷不到款,然后是客户的钱紧了,不愿意掏腰包。最后是公司利润急剧下降,开始赔钱,最后是无法继续经营下去。

那一阵子,真是焦心的时候。公司在不断赔钱,而且看不到赚钱的希望,股市在崩溃,投入到股市里的钱天天在缩水。老客户的订单开始减少,新客户又拉不进来,眼看着公司在逆向的陷涡里越陷越深,我忧心如焚,却束手无策。那个时候,我每每读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书,看到曾经战绩辉煌的德军在战争后期节节败退,即使打几个小胜仗也改变不了灭亡的大趋势的时候,总是很感慨。形式比人强,在一个逆境里,就好象驾着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行驶,遇到一场大雷雨一样,小船随时会被风雨吹翻。在这个时候,我想,我的公司大概避免不了破产的命运了。

好在命运对我还没那么残酷。在经过一番苦苦挣扎后,我们把公司卖给了纽约的一家同行,由他们接管了公司的所有运营。我们把卖公司得到的钱还给了过去给我们投过资金的人,他们本来以为他们投的钱就像肉包子打狗一样不会回来了,见到我们把所有的钱都还给了他们,他们自然大喜过望。我也是心里有了安慰,因为虽然没有赚到钱,但是也没有坑任何人,大家总算好和好散。

      因为公司的缘故,每个月我要到纽约去一趟。每次我都坐灰狗去,中间会在蒙特利尔停一下。我在蒙特利尔转车,下来到唐人街去吃饭,然后顺着街道走一走,最后坐最晚的一班灰狗去纽约城。每次我从街上走过的时候,想起叶子和我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里曾经一起走过,好像街上还残留着她的影子和笑声一样,就忍不住伤感起来。有时我路过Le 281,看到门口排队的面容兴奋的一个个美女,就会想起叶子和我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那一年秋天我从麦吉尔大学走过,看到校园里绿色的草地上堆满四处散落的红叶,秋风吹落了树上一片片发红发黄的叶子,就想起了跟叶子在这条街上一起拉着手走过的情景。多年后我听到西单女孩演唱的《天使的翅膀》,觉得里面的唱的就像是我当时的心情: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

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曾飞舞的声音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幸福的过往

 

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依昔留着昨天的芬芳

那熟悉的温暖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无边的心上

 

有一次我从纽约回来,坐得是晚间的灰狗。我的同座是一个在纽约作会计的越南女人。我们聊起天来,我跟她讲了我跟叶子的事儿,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不可救药了。

我把公司给卖了后,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觉得很失落。闲下来的时候,我的记忆又回到了以前,我想起了她。

叶子,你在哪里?你还记得我吗?我自己跟自己说,我想让你知道,我老是忘不了你。

三十五

那天凌晨我开车转到一条街的时候,看到一个妓女站在街角。我的车从她的身边开过的时候,看到她有着一头像是染过的梦露一样的蓬松白头发,穿着一个低胸的超短连衣裙,露出两条诱人的细长的大腿,脚上是一双红色高跟凉鞋。她站在大街的一棵树底下,跟过往的车辆挤眉弄眼。她的欣长的身材让我想起了叶子。

我把车沿着街道转了一圈,看了看街上没有警察巡逻车辆,就把车停在她的身边,摇下车窗。她把头伸到车窗处,说了声,你好。我跟她说,上车吧。她打开车门,坐到前排的副驾驶座位上。我问她说,我们到哪里去?她说,到我的住处吧。我说,怎么走呢?她说,一直往前开,前面的第二个红绿灯往左拐,到时我再接着给你指路。我问她说,多少钱?她说,到了住处再说吧。

她给我指路,我开着车拐了几个弯,她指着前面一个显得有些年久失修的屋子说,就是那个房子,你把车停在房子前面就行了。我把车挺到那个老房子面前,熄了车火,开门走下车。她从另一侧下了车,把车门关上,但是我听到轻微的咔的一声,好像是车门没关好。她重新打开车门,又使劲儿关了一下,把门关好。我把车锁上,跟着她走进房门。她边往楼梯上走,边抱歉的说,屋子很乱,没有收拾。我在她的后面跟着上楼梯,她的两只细长的腿就在我眼前晃悠。我说,没关系。她领着我穿过一个地上堆着一些乱纸的窄小的客厅,来到她的卧室里。她打开灯,我看到她的卧室也很窄小,里面是一张queen大小的床,床上铺着一个暗红色的难看的床单。她的卧室里面有一把椅子靠在墙角,还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几个相架,里面是她的几张照片。

她走到床的另一边,把凉鞋脱了,半躺到床上。我站在床边,问她说,多少钱呢?她说,120元。我问她,这里面包括什么?她说,全包。我从钱包里把现金给她,她收好了,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你也把衣服脱了吧。我说,能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她迟疑了一下,说,去吧,在那边。我走到她的洗手间,把啤酒变成的尿给撒了出去。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已经脱好了衣服,坐在床上的一边等着我。我脱了衣服,坐到她的床的另一边上。她半跪在床上,把乳罩退了,露出两个不大不小的乳房来,在我面前晃动她的乳房。

我说,你叫什么?她说,戴安娜。我说,一会儿做爱的时候,能管你叫叶子吗?她耸耸肩膀,说,行,你叫我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我伸手揉搓她的乳房,她闭上眼,好像在享受一样。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去摸我的底下,觉得那里已经硬了起来,就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个套套来,套在上面,说,你躺下吧。我躺在她的床上,身体舒展着,她向我身上爬过来。【下面省略1500字】

完事儿之后,我跟她并排躺在床上,我用手抚摸着她乳房和她的背,觉得她的肌肤很光滑,她很享受的靠在我身上。我问她说,今天你接了几个客人?她说,这个保密。我说,告诉我怕什么,我又不是警察。她说,你自己猜吧。我说,猜不出来。你这样站在街上,警察会找你的麻烦吗?她笑了,说,不会,我又不吸毒。我说,连大麻也不吸吗?她点点头说,嗯。我说,桌子上那些照片是你的吗?她说,是啊。然后她光着身子跳下床,从桌子上拿来一些照片给我看,指着照片给我介绍说,这张是冬天下大雪照的,这张是夏天在外面野营时照的,这张是去海边时玩照的。我指着那张雪地里的照片说,我喜欢这张。她说,那个皮夹克是我新买的。照片上她穿着一个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皮短裙,带着一个墨镜,站在一个台阶上,背景是一个房子和雪。我指着她和一个男的的合影说,这个是你的男朋友吗?她说是以前的男朋友。我看到几乎每张照片她都把她的长腿露出来,就说,你的腿真漂亮。她点点头,说,很多人都这么说。我说,你要再回到街上去吧,我开车给你带回去。她说,谢谢,不用了,我想歇一会儿。我说,那好吧,我要走了。我站起来穿衣服,她问我说,我给你留个手机号吧,你要以后想找我,就跟我联系。我说,好吧。她下了床,找了一支笔和一个小纸条,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下次你要是打电话我好记住你。我把我的英文名字告诉她,她一开始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问清楚了,说好,我记住了。

你为什么刚才高潮的时候管我叫叶子?她是你喜欢的人吗?戴安娜一边抹口红,一边问我。

她是我的最爱。我跟她说。

她在哪里呢?你为什么不找她去呢?她问。

It’s complicated。我说。

我明白了。戴安娜冲我挤挤眼说。

我下楼的时候,她送我到门边,挥手跟我道了再见,然后在我身后锁上了门。外面的夜色黑沉沉的,夜里的空气很凉爽。我开上车,沿着街道慢慢开去,昏黄的路灯下,街道上空无一人。我转了几个弯,开了一些冤枉路,才最终找回到来时的路。

 

三十六

    我想起我跟叶子已经分手三年了。三年来,我们没见过一次面,没通过一个电话,没写过一个email。我想,那个越南女人说得很对,我是不可救药了,干脆就再给她打个电话吧。我从记忆里把她的手机号码找出来,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中传出一个声音: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我打电话到叶子原来工作的那家公司,那家公司说叶子早就离开那里,去了别处了。我开车到叶子家的附近,在她家附近等她。我看到一辆车停在了她家门口,从车里出来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提着几个购物袋进了屋子。我去按她家的门铃,刚才进去的那个女人很快把开打门,探出头来说,你找谁?我说,我找叶子。

      叶子?她说,不认识,这里没这个人。

      她原来住这里。我说

      对不起,我是从别人手里买的这个房子,不知道以前的事儿。她抱歉的说。

      我查了一下电话号码本,想找老张的号码,电话本上是一长串姓张的名字。我想,没有别的办法找到叶子了,我只能冒着老张接电话的风险给老张家里打电话了,希望是叶子接到,而不是老张。

我一个一个电话打下去,每个电话都不是叶子的声音,都告诉我找错人了。直到我终于打通一个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Hallo,谁啊?

我的眼泪流下来。我心里说,我终于找到你了,叶子。三年了。你不知道我多么想你。

Hallo?你找谁?叶子的声音在里面问。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说不出话来,我哽咽着,喉咙想是被堵住了一样。

谁啊?讨厌,准是电话促销的。我听见电话里传来她对着别人说。

电话挂上了。

我跑到厕所里,大哭了一场,让心情平静了一下,然后回来重新拨了那个号码。

喂?谁啊?电话里又传来叶子的声音。

是我,我说。还能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吗?

电话那边是一片沉默。我听见背景有个男人的声音在问她,谁打来的电话?又是电话促销的吗?

你是搞促销的吧,我不会买你们公司的东西的。她说。It’s over。请你们公司把我的名字从电话名单上删去吧。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上了。

叶子,我对着挂了的电话喊起来,是我,是我啊,是我在找你。难道你把过去的一切都给忘记了吗?

我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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