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烟雨钟声 ( 发表于《侨报》 )

我在美国生活,毕生三爱:美文美食美景。已出版长篇小说四部,另有文字散见于报纸刊物等,愿把点滴生活记录下来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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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钟声
文/童童
2011年11月18日,星期五

《侨报》副刊,2011年11月18日 

寒山寺内 童童供图


 枫桥 童童供图


  我到寒山寺的那天,空中飘着淅淅漓漓的小雨。

  寒山寺位于古城苏州城外,枫江边,距枫桥几步之遥。它始建于公元502年的梁天监年间。相传到了200年后的唐代,僧人寒山和拾得二人曾在该寺居住,故得名为“寒山寺”。这座寺庙历经数代,屡次毁于战火又屡次修建,具有一切寺庙应有的布置和格局。

  踏着湿漉漉的青石小径,我踯躅在寒山寺院内,身边是巍峨的大殿、典雅的钟楼,花园里的草木郁郁葱葱,耳边回响的是僧人的诵经之声,眼前缥缈的是薄纱般的烟雾。大殿里的青灯不知照过了几多春夏秋冬,藏经楼里的古卷不知沐浴了多少冷月萧风。而我的思绪穿越时空,在历史的滚滚红尘中跳跃飞翔。

  历尽千年的风雨,寒山、拾得二人的塑像依旧立于殿中。寒山执一荷枝,拾得捧一净瓶,披衣袒胸,嬉笑逗乐,喜庆活泼。相传寒山、拾得是文殊、普贤两位菩萨转世,后来又被皇帝敕封为和合二仙,是样和吉庆的象征。

  传说拾得后来还远渡重洋,去“一衣带水”的东邻日本传道,在日本建立了“拾得寺 ”。两人的问答名句在佛教界和民间广为流传,影响深远。寒山问拾得:“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大殿前的古柏高耸参天,不知还有没有寒山种下的那一棵;大雄宝殿巍然屹立,不知它的石基里还有没有拾得搬来的青石。寒山和拾得的肉身早已荡然无存,可是,他们留给世人的哲思却长存永在。

  走出寒山寺,我徘徊在枫江边,只见水面蜿蜒曲折,岸两边的仿古阁楼错落有致,雨滴掉落在江面,古老的枫桥和寒山寺笼罩在一片水气雨雾中,犹远还近,朦朦胧胧。

  枫江两岸千百次草木枯荣,江水悠悠一如岁月悠悠,水面上不知承载了几多情缘忧怨;如月牙般横跨在枫江上的单孔石桥——枫桥已静静地在那里卧了上千年,含风戴露,俯首低眉,不知它目睹了多少唐装汉衣人来人往,不知它聆听了多少宋词元曲高歌浅唱。

  忽然,浑厚的钟声从钟楼里传来,悠远深长,绵延肃穆,它穿越千年,从远古响彻到今天。这钟声让我因为尘世的喧嚣而变的焦躁的心绪一下平静下来,让我虔诚,给我安宁。

  在这钟声中,我看到了唐代诗人张继,夜半时分站在船头,满腹愁绪,而后伏案疾书写下那首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相传那年张继进京赶考,结果名落孙山。他乘船返乡,途中的一个夜晚,在苏州城外枫江上的枫桥码头停泊。思乡的惆怅和落榜的苦闷使他辗转难眠。张继披衣而起,来到船舱外,站在甲板上,向四周眺望。月亮正在落下,一群乌鸦鸣叫着飞起觅食,江水荡漾,岸边的点点渔火倒映在江水中。远处的寒山寺笼罩在雾霭中,洪亮的钟声从寺里传到船上。睹物听钟,张继写下了流芳百世的《枫桥夜泊》,而寒山寺也因这首诗闻名天下,成为中华十大名寺之一。在张继题咏后的1000多年来,寒山寺始终是世人心目中的“诗之寺” ,慕名往游且题咏者络绎不绝、数不胜数。

  看,那边又架来一艘小客船,船上的人长着花白的发须,翘首眺望寒山寺的大门。这不是宋代大诗人陆游吗?他此次由浙江赴川任职途径苏州,夜泊枫桥边。诗人七年前游过寒山寺,寒山寺的晚钟在他心中回荡,眼前依旧风景如画,可是前路的坎坷让他心绪难平。他写下了一首《宿枫桥》:七年不到枫桥寺,客枕依然半夜钟。风月未须轻感慨,巴山此去尚千里。

  那两个在枫桥上依依惜别的人在干什么?那是杜牧为他的好友送行,临别之际,杜牧写下这样的诗篇:长洲苑外草萧萧,却算游城岁月遥。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疏雨过枫桥。好一个“暮烟疏雨过枫桥”,把诗人的离愁别绪寂聊失落之苦描写得淋漓尽致……

  钟声中,多少晓风残月,多少塔影虫鸣,多少兴废波折,多少文人墨客,多少善男信女,甚至多少金戈铁马,都化做若有若无的影子,在我身边闪闪烁烁,飞驰回旋。 烟雨中,这些影子又化做汹涌澎湃的潮水,汇入烟波浩淼的枫江,滔滔滚滚,流向远方,流向千百年后的未来,流向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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