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什么?”林菲不解地问,“难道你已经不再想证明爱情和生命了吗?”
“不,不是的。”我平静地笑了笑,“你的出现,已经让我相信生命的目的和价值,可是……人真是很奇怪的,从前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顽强地对抗生命与存在,可是一旦接受了它们之后,我却又很轻易,不假思索地去接受了另一些法则,或者,我已经太疲惫,没有气力去辨别它们的真伪了。”
“那么,你所说的另一些法则是指什么呢?”
“大概,就是轮回吧。”我说,“我相信宇宙是按照未知的法则走向最终的目的,那些法则显然是在我们的生死之外的。我的脑海中关于你的影像,固然有可能是对未来的预见,却也可能是上一次生命里残存的记忆。无奈的是,无论它是已经发生过了,还是将要发生,我都无法控制,不能改变。我只是知道,在此刻,在这个一切已过去或者还未发生的状态里,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给我爱和温暖……我想要给她幸福,哪怕只有一天。如果生命是有秩序,有目的的,那就让它自己来证明吧。”
“是啊,命运总能证明自己的。”林菲有些感慨地说着,缓缓地低下了头,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见我了,你其实是想来对过去的自己说一声再见,然后无牵无挂地开始新的生活,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对吗?”
林菲的洞察让我颇为意外,我不由自主地望向她的眼睛,可惜她纤长而浓黑的睫毛密密地遮掩了这扇窗户,让我无法窥见她的心灵。
“我想……是的,你真的……很了解我。”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轻易地接受我刚才说的话,可是你……你让这一切变得轻描淡写,就如同我们早有默契。”
“我未必能明白你说的话的。”林菲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轻轻地说,“可我却能体会你内心的感受,因为我也曾跟你一样,鼓起所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过往与执着,然后告别,放下,强忍着心中巨大的失落,亲手摧毁自己的世界。我想唯一的不同,只是你已经找到了新的信仰,我却还没有。”
“你……”我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口,却又只剩无言。我知道,我对爱情的信仰从来没有改变过,可是对生命的信仰呢?已经改变了吗?
一个上午的时光就在我们的惘然中悄悄地走远,及近正午,我邀请林菲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馆,我们仍旧时不时地闲聊,可是话题多半是美食与休闲,再也没有那些对人生的思索与迷惑。
未来,或是过去,在六月某日午后的北纬二十七度,只是做了静静的旁观者。
“我还记得,上次在纽约的咖啡馆里,你为我画了一幅素描。”林菲说。在午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忽然提起了这桩往事。我有些诧异,因为我的思绪也正好沉浸在那一天的雪与风中。
“是啊,我最好的作品之一。”我玩笑着说。
“就算是,也已经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吧。”
“噢,没有,我仍然收藏着它。”
“是吗?那……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林菲说着,在我略显意外的眼神里展颜一笑,“其实我真的很喜欢那幅画,只是上一次,我不能把它带走,这一次,我可以了。”
“那……好吧。”我说。此刻,我的心绪是纷乱复杂的。我收藏了那幅画,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让梦醒来,可是,在这姗姗而来的梦醒时分,我却有些恋恋难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