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猫从我这里学会了“我不是故意的”之后,常常使用。比如:有一天我从躺在地上玩的她身边走过,感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手,大惊失色地看她,她睁着大眼睛仰望我,说:“你不是故意的。”
问题是,现在她故意干的坏事,被逮住现行后,居然也厚颜无耻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比如她把自己的水彩笔盖子全部拔开,水彩笔干掉了。我骂她,她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气极反笑: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她上学后,经常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到家来。我每次心疼地查看,她就说:“不摸它,它自己会走啦。”我脸上起了个痘痘,她看了也说:“不怕,它自己会走啦。”
有一天吃完饭,我拿过毛巾来给她擦嘴,她用力挣脱开,说:“我喜欢脏。”
托小猫自己尿完尿,从厕所出来,主动来对我说:“妈妈,我没有摸洗马桶的刷子。”在里间鼓捣半天后,出来,主动对我说:“妈妈,我没有摸你的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我给托小猫洗脑,说:“你知道么?以前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是住在妈妈肚子里的。”她听完,掀起我的衣服来,仔细打量我的肚子,半天才问:“门在哪里?”
另有一天,我说:“你知道么?你是妈妈在家乐福买的。妈妈去了家乐福,看见那里有一大堆宝宝在打折,我挑了一个最漂亮的。给收银的阿姨“嘟”了一下,就把你带回来了。”
托小猫脸不变色,淡淡说:“不,我是从你肚子里来的。”
这两个说法对她来说都这么超现实,她怎么就愿意相信正确的这个说法呢?看来还是有科学的本能啊。
托小猫在上学之前,从来没吃过糖果。上学之后,同学过生日,家长居然给班上的小朋友派糖。托小猫就此被拉下了水,吃了好几次糖果,我防不胜防,对老师和其他家长很有意见。
有一天中午我去接她。她扑到我怀里来,我看到她嘴巴好像在动,于是心想nnd肯定又是在吃糖。
我大声问她:你在吃什么?
她抬起无辜的眼睛,困惑地望着我。张开嘴让我看,然后细声说:
“我在吃我的口水。”
她的样子,以及这句话,简直可爱极了。吃口水,亏她想得出来。
我在youtube上找到一个80年代的中国动画片《雪孩子》,托小猫本来很高兴地看。看到雪孩子为了把小兔救出火海,自己化成水之后,眼圈儿就红了,带着哭腔问我:妈妈,为什么雪孩子变成水了?
我说:因为它怕火。遇到火,它就化了。
托小猫:为什么它要去碰火?
我:因为它要把小兔抱出来。
托小猫:为什么它要抱小兔?
我:因为它如果不去抱小兔,小兔就要被烧坏了。
托小猫:为什么不是小兔的妈妈去抱小兔?
我:因为它的妈妈不在家呀。
托小猫眨眨眼睛,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我有些吃惊,赶快抱着她,柔声安慰她。她抽抽噎噎地说:我不想雪孩子变成水!
我抱她坐在沙发上,亲亲她,说:没关系,雪孩子虽然变成了水,可是它又回到了天上,下一次下雪时,它又会回来的。
可她还是继续抽抽噎噎地一边落泪一边说:我不想雪孩子变成水!
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意看这个动画片。每次都提前打招呼:妈妈,我不看雪孩子。我要看三只小猪。
吃饭时,托小猫出神地看着窗外。
我说,快吃饭呀,你看什么?
她说:我在看云。云在走。
托小猫说:妈妈,我要扎小辫。
我说:我在做饭呢,让爸爸给你扎。
托小猫说:Papa,je veux…… 扎小辫是什么?
老鼐:Hein?Quoi?(嗯?啥?)
托小猫:扎小辫是什么?
老鼐:Qu'est-ce que tu dis? (你说什么?)
鸡同鸭讲几个回合之后,托小猫跑回来,说:妈妈,爸爸不会。
有一天,托小猫来摸我的银镯子,说:妈妈,我想穿。
我说:你不是想穿,你是想戴。你也有,我给你戴。
说着我把我妈妈给她的小镯子拿出来给她戴上。
之后,托小猫给外婆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奶奶,谢谢你,你给我镯子啦!”
我妈妈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她说什么。问:“啊?你说什么?”
托小猫把话筒递还给我,说:“奶奶听不懂。”
托小猫说:妈妈,你帮我放靴子。
我说:是穿靴子。
她说:你帮我穿帽子。
我说:是戴帽子。
她说:你帮我戴纽扣。
我说:是扣纽扣。
她说:你帮我扣鞋带。
我说:是系鞋带。
……
我可怜的娃呀!这么一串动词,在法语里都只是一个词:mettre。真是难为你了!
吃完饭,我给自己拿了两个桔子。
早吃完饭的托小猫蹭过来,说:我想吃桔子。
我说:这是妈妈的。你已经吃完饭了。
她腆着脸:妈妈一个,我一个。
早上,托小猫正喝着牛奶。看到我拿出立顿红茶的盒子来。立刻大叫:妈妈,是我自己撕袋子!
我说:什么叫“你自己”?这是我的茶!
她还是大叫:我自己撕!
我只好教她:你帮别人做事,不能说“我自己”,要说“我帮你”。
她说:我帮你撕!
之后我吃面包。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说:你看什么?赶快吃你自己的饭!
她指指我的茶说:你要吃一口,喝一口。
真是个小妈啊。多管闲事。
晚上睡觉前,我问:我给你唱什么?“太阳当空照”好不好?
她说:不不,那是上学唱的。这里你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说:不是“这里”,是“现在”。好,现在我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唱完,我说,睡吧。
托小猫说:我想你摸我的背。
我说:我的手很冷,你怕不怕?
她说:不怕,我觉得好舒服。你动一下,抓一下。嗯,好舒服。
月亮躲起来了,淅淅沥沥下雨了,远处的火车进站了,托小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