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夏末,发生了一件影响了我一生的事。
我们那,为了把砍下来的树木运到山下,利用山势修出滑道,然后把树木撬到滑道内,树木就顺着滑道一直滑到山底的河床。
一位叫德顺的大叔,不到40岁,育有一双儿女,年轻力壮,在山上放树,一根树木不巧卡住了,把后面放下来的树木都堵在滑道里了。他试图把这根卡住的树木撬开,就在撬开的一瞬间,他的脚下一滑,就跌进了滑道,随着滑道里的树木一起翻滚着,碰撞着,一直滑到山底的河谷,后面下来的树木就砸压在他的身上。
当我带着担架坐着拖拉机赶到现场时,人们已经把他从树木堆中挖出,抬到了路边。我被看见的惨象惊呆了。只见他满身是血,四肢扭曲着,一条断了的小腿,骨头戳在外面。大家七手八脚就要把他往拖拉机上抬,我才惊醒,赶紧做了止血包扎,其实哪里止得住,包的过来,只能是大概包一下。又砍了几条小树干和他的身体绑在一起作为临时固定。放在担架上,抬上拖拉机就向公社卫生院开去。
山路崎岖,颠簸的厉害,我一边要稳定我自己的身体,一方面要照顾他的身体不被碰撞。看到他的头滑向一边,赶快用手帮他扶正,并企图找东西可以帮助固定。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睁开了,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微动着,我附耳倾听,他的微弱的声音是:救我!
到了公社卫生院,我们赶紧把人抬进急诊抢救室,解放军医疗队的医生一检查,面色沉重地说:没用了,病人已经死了。这是我已经知道的答案,也是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在我的一生中,有多少次梦到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一条生命就在我的面前慢慢消散,而我无能为力。
就因为这,在我毕业时婉言谢绝了去省中医药研究所的工作机会,坚决要求到临床第一线的医院,尽管能留在杭州是我们当时大家争夺的目标。我很幸运被分到市级医院。我又坚定不移地选择了骨科,几年后再考卫生部临床骨科研修班,选择再学习西医。这一切其实在那一天,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时候就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