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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涧湖 第二章 各奔东西 第二节 婚姻是条河

几方田亩,耕耘不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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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日期临近,父亲仍未回来,终南信很焦急,询问母亲,母亲说:“不要操心,你大经常是这样,一去就是个把月。”看到母亲这么泰然,他也就放心了。因为很快就要毕业,有很多事要做,他和施芳觉约好,提前几天,在正月二十六去南京中央大学。

       肖鹇自正月初二嫁到终家,依然是和在家守阁一样,无所事事、悠闲自得。尽管朱秀兰婚前千叮咛、万嘱咐:新儿媳妇要早起晚睡不可懒惰。可刘若英却是疼儿媳胜过疼女儿,每日都让他们睡到太阳一竿子高才起床,弄得肖鹇过意不去。她和终蕴谈起内心的不安。终蕴笑而不语。肖鹇一再自责,吁叨不停。终蕴见她诚恳,便说:“我妈这是疼你,更是疼儿子啊,你起来了,我大哥不也是睡不安吗,索性让你俩睡好,你要想早起也得等我大哥走了再说,你现在就心安理得地睡你的大头懒觉吧。”肖鹇觉得有道理,心安了。

       初到终家,肖鹇不习惯满院的中药气味,心思这样闻一辈子,岂不熏死了,哪知道几天下来,渐渐地适应了,又过了几日,居然感觉到中药的味道是香的。每看到婆婆整理药材便走过去,帮助婆婆做些下手活儿。刘若英此时倒也不拒绝,并细心地讲解一些应当注意的事,如整理黄芪,她会告诉她如何区分陕西产的和兴安岭产的区别;整理山药,她会告诉她怀山和亳州产的不同之处;比较难以区别的是川连和黄山产的黄连,肖鹇三番五次都弄不懂,刘若英也不生气,只是说:“慢慢来,做这一行一定要心细。草药讲究产地,同一种药材,不同的产地,药性不一样,所以,一定得分开堆放,千万不可混杂在一起,你大你叔他们开方子都注明产地,不同产地的药,用量也不一样,古人说‘医不三世,不服其药。’自有它的道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万万不可马虎。”肖鹇点头称是。

      

       一日夜晚,肖鹇和终南信去婆婆房中问安,他们母子聊了一些杂事,肖鹇则在昏暗的灯光中看挂在墙壁上的山水画。那是一幅工笔秋日寒江图,大有宋元遗风。画中主景是一对戏水之鸟,似鸳鸯又不像鸳鸯,旁有一副对联: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鸂鶒不羡仙。因灯光微弱,画中右上角有几行题词,她踮起脚跟也看不清楚,终南信见此,向肖鹇说:“别看了,那是一首宋词,我回去写给你看。”

他们回到南厢房的新房后,终南信取出一张纸,写下一首词牌叫《双鸂鶒》的词:拂破秋江烟碧,一对双飞鸂鶒。应是远来无力,捎下相偎沙碛。小船谁吹横笛,惊起不知消息,悔不当时描得,如今何处寻觅。

终南信说:“这是南宋朱敦儒的一首小词,我大特别喜爱。”肖鹇接过来认真地看了一遍说:“朱希真的词读过几首,如鹧鸪天·我是清都山水郎,好事近·摇首出红尘,这首词倒未见过,依我看很一般,大为什么如此喜欢?”

终南信说:“此词看似平淡,仔细品味,却是蕴意深远。表面上是写鸟,实际上是喻人,词眼是‘应是远来无力,捎下相偎沙碛。’二句。秋日候鸟南飞,鸂鶒应是千里迢迢而来,长途飞行肯定很累,便在河边树丛旁的沙碛上相偎休息,如同一对勤劳而相爱的夫妻,携手相扶走过了长长的人生之旅,有多少困顿、多少疲倦、多少深情厚意,都在这两句中体现出来,这就是我大欣赏此词的原因。因此,他在汇水城关请人按此词的意境画出那画,还亲手书写此词于画上。此词的下半阙隐含责备之意,突然的横笛,使相偎相息的鸂鶒鸟惊醒而逃逸,它们长途跋涉的疲劳消除了吗?它们受到惊吓了吗?甚至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吗?这也是人生旅途中经常遇到的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人生直接的诉求,‘小船谁吹横笛,惊起不知消息。’却是潜意的指责,惊醒别人的美梦、打扰别人的安宁、甚至给别人带来灾难,不是应当受到指责的行为吗?”             

肖鹇听得十分入神,等他讲完了便说:“一首看似平淡的小词,被你讲得如此生动,而且合情在理,你也可以像我大一样当教书先生了。”终南信说:“当先生可没有这么简单,对很多的文章都要融会贯通,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这首词我所以会讲,因它是父母的写照,说起来才真切。”肖鹇说:“我看你父母之间关系和我父母之间关系不一样。”终南信问:“怎么不一样?”肖鹇满脸地天真:“我妈是宠着我大,我妈给他的细微照顾,我大是安然享受从不谦让,仿佛那是应该的、欠他的。你大对你妈是呵护有加、疼爱相济,你妈是受之坦然、应节合拍,这才是真正的互相恩爱。”

终南信说:“你在此贬派先生,明日见了先生,一定告诉的。”肖鹇没一点慌乱:“谅你也不敢。”他说:“怎么不敢?”肖鹇嫣然一笑,“夫妻房话,什么疼呀爱呀,从一个男子汉口中说出,不觉得羞么?”他笑道:“夫人真有些城府,夫婿我这就免了罢!”说着他做了个唱戏的姿态,惹得肖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家看起来平平静静,哪知道里面却是山高水长的,别的不说,就说唱大戏吧,施芳觉订婚那天我大听了你父母唱大戏,说你妈看似不起眼,可却唱得有板有眼,与戏班子相比毫不逊色,真邪门了!那天我要是能听一段就好了。” 终南信说:“你如果想听,须得夜深人静时。他们兴致来了,兴许会唱上一段。”

肖鹇说:“说正经的,毕业后,你在外找事不?”终南信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这书难道白念了?”肖鹇说:“你在外面做事,把我怎么办?”终南信被问得一怔:“这还没有想过,你既然想到了,就讲讲你想哪样?”肖鹇说:“跟你一道去,我可不想独守空房,想起你过两天就要走,心里就空落落的。”他说:“那哪成呢,马上要毕业了,事多得很,哪有时间照顾你。”肖鹇生气地说:“我去了是伺候你,哪要你来照顾,分明是嫌弃我。”说完她撅起了小嘴,把身子扭过去,他连忙哄着:“胡思乱想!你看施芳觉带你姐去了吗?道理都是一样,等毕业了我找到事,你姐俩一起离开肖家湾,那才是我们生活的开始。”

肖鹇的眼睛湿润起来,“真不想让你走,没嫁过来时,你上学走了,想也是想,可没有这样难过。”他说:“那我就不走了,书也不念了,整日在家陪伴你。”肖鹇破涕为笑:“又耍嘴皮了。”他说:“时候不早了,坐在这里挺冷的,我先上去把被窝焐热你再上来。”肖鹇点点头,把被子铺好,把终南信脱下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终南信躺下之后,肖鹇坐在床沿,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臂上,“南信,你说这人婚前和婚后有什么不同?”他眨巴几下眼睛说:“你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能谈谈我自己。我觉得结了婚,首先是多了一份责任,过去我只有一个责任,那就是把书读好,那是对父母、对自己而言。现在娶了你,就多了许多责任,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咱不说让你幸福那个大字眼,可起码得让你过得舒坦,将来咱们有了小孩也得让他们吃得快乐、玩得快乐。还有,父母都渐渐地老了,要孝敬他们,让他们颐养天年,这些事过去连想也没想过,一个洞烛良宵竟把这些责任都摆到我的面前。所以我想,这婚姻就像是一条河,这岸是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在父母膝下的自由自在。到了彼岸,是孝子、是丈夫、是父亲、身上突然压上了这许多责任。将来啊 ……上来吧,被窝焐热了。”

肖鹇解衣脱袜像猫一样钻了进去,把头枕在他宽厚的臂膀上感受着火热。肖鹇问:“将来怎么讲?”他说:“我希望将来的生活丰富多彩,有激流、有险滩,未来的生活应当是:百分之八十的甜百分之十的苦和百分之十的酸,如此才是丰富的人生。”肖鹇急忙说:“怪人,要什么险滩,要什么苦,要什么酸,甜甜蜜蜜、平平静静多好!”他说:“你不了解男人,男人喜欢冒险、喜欢跨越,平庸就意味着失败。”

肖鹇说:“知道我对结婚的看法吗?”他说:“我猜一定很浪漫。”肖鹇说:“即不浪也不漫。在家感受的是骨肉亲情,就像是翅膀之下的小鸡。嫁给你,领略的是激情之爱,挺醉人的。我没什么大欲望,只要觉得踏实,觉得有人疼着、有人惦记着就心满意足。就像现在躺在你怀里。”他问:“在我怀里觉得踏实吗?”肖鹇说:“踏实,觉也睡得香,睡得沉。”他浑身火热起来,心底燃起急切而贪婪的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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