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井留香(十四)

第一次值班,就是一场纠纷。

那天晚上我正在写病史写到抓狂,一个护士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对我说,大学生,你快过去。我跟过去看,阿巴达站在走廊里对着一个护士尖叫,我一定要进去,你放我进去。原来,阿巴达要用护士的洗手间。

这里面的缘故,只有在附属医院实习过的同学们才能了解。

实习医生,着实是医院里最没有地位的品种,平时在科室里没有地方放东西,值班室里经常被偷钱包什么的。最最惨的,是内急。女卫生间都是在护士休息室里,如果和护士关系好的,可以嬉皮笑脸地央求着,否则的话,就要用走廊里与病人共用的洗手间,连出夜班刷牙洗脸,都不得不跟病人和家属公用洗脸池。我不善和护士打交道,因此宁愿一路奔回寝室,或者趁着深夜没有病人家属的时候用。但是阿巴达的寝室在东面的留学生校区,所以一定要在这里解决的。她坚持要用护士休息室内的洗手间,而护士并不因为她肤色特别就给予特权,于是两厢里争执起来。

阿巴达看到我来,立刻说,成遥,你是班长,你告诉这个护士,我们有权利用这里的洗手间。我暗暗叫苦,我虽是班长,但现在这个头衔,还不如郁兴他们送给小护士的一块五毛钱的永和豆浆来得值钱。我踌躇地劝阿巴达回寝室去算了,主要意思是她反正也帮不了什么,与其在这里吵架添乱,还不如回去方便,也给大家行了方便。阿巴达的分贝又不可思议地提高了几分,No!我现在是在工作,不能离开,我要求用这个洗手间!

最后吵到内科二班都过来了,阿巴达被允许进入护士休息室。我想阿巴达进去的时候,膀胱充盈度肯定已经接近临界值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对护士说,还有成遥,她也应该有这个权利,你们不应该区别对待我们。这个时候,我不由得被阿巴达的阶级情谊感动了,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民,毕竟是一条心的。

那天晚上,我记忆犹新,我人生中第一次值班的晚上,记不清写了多少份病史,多少条病程录,看了多少次病人。黎明刚趴在床上打盹又马上被护士叫起来,去量整个病区的病人的血压和脉搏,然后写交班记录。这个过程中,虽然阿巴达没有帮到多少忙,但是她很仗义地一直在我身边陪着,哪怕两眼通红,呵欠连天。病人们对我身边这个黑皮肤高个子的大姐都很好奇,对我格外耐心,因为这样就有时间打量阿巴达,还可以问问她从哪里来,中文为什么这么好。阿巴达于是成了我的幸运守护星,虽然我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
落花飘零 发表评论于
不知道啊,估计每什么大变化。
一霖 发表评论于
现在对实习医生还是这样吗?真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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