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袁方的客人
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袁方就不由得吸口凉气，就好比三岁小儿耍菜刀，够悬乎的。心说还算幸运，碰巧听了志伟的几句话，他多了一个心眼儿，没掉陷井里。看来这LAURENCE是要收摊儿撤退了，他不能傻冒似的等着老板卷包，人去楼空的那一天到来。通过这件事，他对LAURENCE又多了一层认识，这家伙笑里藏刀的功夫不是一般的高，脸上堆着笑，下手可是毫不留情。
前两天袁方在证券市场里认识了一伙专门玩股票的人，在他的游说下有两个从北京来的王姓兄弟对外汇按金交易产生了兴趣。眼下公司的情形显然不适于把他们带进来，怎么办呢？袁方反复掂量，最后决定去找TONY，他想带那兄弟俩到这边来开户。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从钟先生这边出去的老人，人熟地熟，再说做这行的人只要手里有客户，走到哪都受欢迎。
TONY满脸陪笑，把袁方带来的两个男人让进经理室，他仔细打量这两人，心里暗自揣度这俩人的分量。这二人中年长的那个生得身材粗壮，卷毛，络腮胡，粗眉，黑脸膛，脸上的肌肉好像麻花一样拧着生长，上身穿一件半旧的皮夹克，里面是一件看不出原色的衬衫，从敞开的领口处露出一小片黢黑的胸毛，一望可知不是个善主儿，倒有点像范进的老丈人胡屠户。另一个年青的，约在二十多岁，相比之下，长相显得要文明些。
那年月常有一些人说自己是从北京来的，自称有高干背景，手眼通天，四处蒙骗。不过今天来的这二位倒还实在，没有胡吹自己。大概他们还有点自知之明，年长的这位言谈举止都流露出一股市井俗气，胡同串子的痞劲儿尽显无遗。
几个人坐定之后，还是年长的那个先开口，他对TONY说：“我们哥俩打算放个五十万，先玩玩儿看，要是手气顺的话就再加码，不过我有个条件，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公司要给业务员佣金，这佣金你得返还给我们哥俩。”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眼睛紧盯着TONY，根本不理会坐在旁边的袁方。
TONY闻听此言不禁一愣，斜眼看了一下袁方，心想这可是很过分的要求啊，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客户呢，一开口就要拿走你的佣金，你哪里还有钱赚？做义工啊。
袁方的脸色发白，好似一盆凉水浇头，这完全出乎他意料，心里说，“我X！你们哥俩这不是玩我嘛！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吧？拿我当猴耍啊，丢拉妈，你们丫的精明得有点过头了，做事不能这么绝啊！”
TONY觉得这事有点棘手，这样做不合行规。他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说道，“这个要求不合规矩，我很难办呐，嗯，除非你们自己下单，不要别人帮手，”他又看了一眼袁方，“我知道袁方很能干，入行也很久了，有很多的经验，他可以帮助你们很多。”
年青的那个插话说道，“我哥的意思也不是让袁哥们白忙，要是赚了钱我们也会分给他一点。”说完他又看着袁方，说：“你别介意，我们兄弟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带拐弯的，我哥这人其实是最讲仗义的。”
他说话时的样子很真诚，现场的情形却很搞笑，就好像港产剧《万水千山总是情》当中的一段情节，黑社会老大的手下很通情达理地对着被他勒索的铺头小老板说：“我们大少爷是读法律的，最讲法律了。”
在他插话的时候，年长的这位脸上微现愠色，很明显地表现出不满意他兄弟插话，等他兄弟讲完，他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绝了，但又不想软化态度。他乜斜了一眼袁方，“我不会亏待你，等我赚钱了，我会给你点儿。”
他说话那口气就像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一样。然后他看着TONY说道，“我炒国库券，炒股票都赚了，这炒外汇也没什么难的，不就是买英镑卖英镑嘛，我兄弟上过大学，这点事难不住他。”
这时候袁方忽然想起来那天在证交所里无意中听到的一段话，有人指点着这王姓兄弟议论说，“这王老大原来是在北京大钟寺农贸市场捣腾蔬菜的菜牙子，现在也玩上股票了。。。”
TONY看着眼前这王氏兄弟，心里盘算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沉吟了一阵儿，开口说道：“不如这样，我给你们一个建议，第一个月由袁方帮你们下单，佣金归袁方，从第二个月开始，你们自己做，佣金都归你们，这样好不好？”他转头看着袁方，“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这个提议算是照顾到各方的利益，TONY首先考虑的是要留住客户，确切地说，是留住客户的钱。不怕他算盘打得精，只要他们把钱打进来就达到目的了。TONY也颇为自己有临机应变的才智而得意。
王老大歪头想了想，“那这买卖可得我说了算，我说买就买，我说卖就卖，你们谁也不能替我拿主意。”
“那是当然，你的钱当然是由你做决定，没有问题，袁方就是帮你们打电话询价，落窝打，还有分析市场行情给你们听，买卖都由你们自己决定，这样可以了吧？”
王老大的神色舒缓下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要是这样的话还成！我们哥们的钱都是我们自己辛苦挣来的。咳，你不知道，现在这人都贼精着呢，你说谁比谁傻五分钟啊！都想从别人身上捞钱，我们自己不看住自己的钱，交给别人玩儿，那还不一转眼钱就没啦！”
事已至此，袁方明白自己只有接受TONY的安排，这还是TONY帮他争取到的，不然的话，一分钱的佣金他也拿不到。他心里有气却无处发泄，这一回他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涮你没商量”，人家是拿他当了一回梯子，借用一下。这王氏兄弟早就打算好了，就是不想让袁方从他们身上挣到钱，说什么赚了钱分给他，纯粹是拿话糊弄他，用后脚跟想都明白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看那王老大的意思，一上来就想踢开他，把好处全拿到自己手里。
送走了王老大兄弟，TONY把袁方叫进经理室，回手关上门，问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客人？”
“从股票市场。”袁方没好气地回答。
“这两个人很麻烦，”TONY用力摇摇头，“很难搞，我看，你还是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不要说太多，也别想从他们身上挣多少钱。他们要落单你就帮他落，其它的事千万别多理，明白吗？”
“明白。”袁方虽然觉得窝火，还是答应。他打定主意由他们去吧，既然这王老大觉得自己能干，那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犯不上为他们操心。
“做事要醒目。”TONY又跟着叮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