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片海
想起一片海
北京 — 大连列车早上八点进站。步出车站,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使得我两腿直打哆嗦。三月,对于大连人来说,或许已是春天普临,但对于习惯了伦敦的温和气候的我,显然还有点冷。据电视天气预报,当天早上大连的温度还是摄氏零度。天气虽冷,但空气却清新得让人心悦。
大连称得上是世界上广场最多的城市 — 共有大小广场80个。大连和40公里外的旅顺过去统称旅大,曾是苏联的海军基地,一九五五旅大才正式“回归”祖国。如今走在大连街上,到随时都可以看到东欧风格的老建筑,只是这些楼宇大多已被五光十色的新厦所淹没。近年来,市中心老城区又刻意打造了一带“俄罗斯风情街”,别致的小洋楼前排满各种特产和纪念品摊档。此外,大连的模特培训学校素来颇有名气,因而这座城市又被称为中国的时尚之都、浪漫之都。但穿梭在火车站附近的街道上,我看不出人们所说的那种诗意般的浪漫;反而每当有轨电车在你眼前哐啷而过时,你还很可能感受到某种紧迫的凌乱。大连的有轨电车系统是由早期的日本人始建,至今还有几十辆日式老爷车在服役,而且还被视为该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老虎滩在大连同样是很有名气的景区,好几位大连籍朋友曾向我推荐过这个景点。可惜来到老虎滩时,海面风起浪涌,实在不宜久留,只好改道去旅顺观海。前往旅顺途上,顺路走过清代子弹库、蛇博物馆和世界最大的广场 —“星海广场”等处。旅顺老铁山与山东蓬莱隔渤海相望,两地相距59海里。据说站在老铁山的岬角,晴天时可以看得见渤海和黄海交接处的蓝黄两色“分海线”。但我们踏上岬角时,天色稍暗,海面能见度不高,终未能一睹“分海线”的壮观景象。二零零八年,北京游泳健将张健就是在这里下水,经50小时22分钟的风吹浪打,游抵对岸的蓬莱,获中国“横渡渤海第一人”的光荣称号的。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在大连休息几天后我同样是横渡渤海,到对面的烟台去。不过我不是游泳,而是乘坐过海轮渡。说是轮渡,听起来好像是舢板或小船只。其实这是几层高的大轮船。底层载车,上边几层载客。上船时乘客还得经过安检和证件核对等程序,给人一种严谨的感觉。早上十点,轮船徐徐离开大连码头。站在甲板上,看得见岸上高楼渐渐在视线消失。停泊码头的众多轮船中,有一条巨轮特别引人注目,许多人对着它拉开相机。事后才知这正是改装中的中国第一航母“瓦良格”号。 渤海是中国内海,面积之大可容下两个台湾岛。内地河流送来的泥沙在渤海沿岸储成丰富饵料,所以这里特别适宜海产养殖。渤海海底还有油藏和其他资源,海岛隐藏许多大自然的奥秘,其中蛇岛是世界一奇。而每年来这里的海岸和岛屿栖息的各种候鸟也达百万只之多。轮渡在海上行驶,成群海鸥尾随不休,不少乘客到甲板去喂鸟作乐。面包或饼片往空中一抛,海鸥飞扑而落,这一闪而过的空中冲刺给人一种“鹰击长空”的美感。
轮渡沿途不时遇上各种轮船,国内的国外的,五花八门,打着中外国旗。海上航行的感觉与陆地不同,船速虽快,但在宽阔的海面,不容易察觉得出来。只有当岛屿或过往的轮船渐渐变得朦胧时,你才会发觉轮船正在飞快前进。轮渡上有电影室、小卖部、小餐厅等设备。在小餐厅休息时,我注意到旁边六、七个正在打扑克的乘客,桌上摆着一大堆瓶装啤酒。喧闹一番之后,其中一人过来问我借笔写什么。原来他在几张小纸条上各自写上“留言”,再将纸条逐张塞进喝空了的啤酒瓶里,然后盖上瓶口,把瓶子扔到海里。看着飘浮在海面的十几个瓶子,我忽然想起互联网上的那个“海上捞瓶”游戏。不同的是,电脑网上扔瓶不会破坏环境,而这位老乡的“扔瓶真人秀”,代价可谓无法估量。
六个半小时后,轮渡抵达烟台港。一眼看去,烟台也是高厦一栋接着一栋,没什么明显的地方色彩。在网吧发电邮时,我发现旁边有几个韩国人也在上网。看来这里韩资企业真不少。宾馆前的美食街是一排排快餐大排档,炉火从早红到深夜,但感觉在烟台吃海鲜,并不是想象的那么便宜。 两天后去蓬莱。小学四年级曾读过一篇有关蓬莱阁和海市蜃楼的课文,总觉得这里很神奇。蓬莱阁虎踞丹崖山,是中国古代四大名楼之一,其他三处分别是岳阳楼、滕王阁和黄鹤楼。赣江畔的滕王阁和长江边的黄鹤楼,如今已成了六、七层高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内部还装有电动升降机。相比之下,掩盖在老树下的蓬莱阁显得格外古色古香。蓬莱阁始建于九百多年前,经历代扩建修缮,一九八二年被国家列为重点保护文物单位。丹崖山壁立海边,冬雾飘绕时,奇观时在对海出现。相传秦皇汉帝先后来过蓬莱;徐福也是从这里东渡日本去寻求仙丹的。“八仙过海”的神话也是源于此地。蓬莱阁旁边还有一座水城,是古代的海军基地,为当时停泊船只和操练水师之用。
从蓬莱回烟台后,第二天又去威海,威海有“花园城市”美誉。但我去威海却不纯为城市观光,而是想亲眼看一看甲午海战遗址。下午在威海汽车站对面的酒店登记住宿时,听服务员介绍,当年的海战是在海上进行,陆地没留什么遗迹 (怎么原先自己没想到这点?!)。服务员还说,对海的刘公岛倒是有一座“甲午海战纪念馆”,不过这纪念馆只是一座建盖的“馆”,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历史遗址。
威海有一座新建不久的海边公园,市内主要景点几乎都集中在这里。拨了几次“老友”闫晟的电话;没通,估计号码已换。闫大哥是年前自愿回国的“无居留移民”,在英几年但混得并不如意,还老惦着家里的娇妻幼儿,返乡团聚终于成了他的最后选择。在威海呆了一个昼夜,又匆匆赶回烟台。又住了好些天,先去南山公园看山景,再去海滩照相。有一天在市图上忽然发现一个标为“秦皇巡宫”的景点,满以为是古迹,立马拔腿前往。谁知花了半天找到这个地方,一问才知原来是家海边夜总会,而非秦皇东巡行宫的真迹。失望之余,对地图提供的资料更为警惕。返回北京那天的早上,干脆哪里都不去,一觉睡到退房钟点。晚上,独自一人躺在列车的软铺上,听身下边的铁轮哐噹哐噹不停地响着,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先前见过的那一片蓝色的大海,又不知不觉地在视线上出现 … …
(2011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