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花絮

春風何處﹐點點滴滴人間﹔春意何處﹐點點滴滴心裡。-姚雲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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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中国的24个节气,是古代黄河流域的炎黄祖先观察出的农时罢,在美国的25年清明中,极少见到"雨纷纷"的模样,常常是晴空艳阳,没有中国各地扫墓大军中悼念先人的忧郁气氛。或许,这也和此地的美国人葬礼上一样,是没有披麻戴孝,嚎啕大哭的情景,因为此地民众把人来人去,都看作是世间常态,过悲无用,想些逝者当年的开心事为好,有益大家健康。就象电影演员赵丹那样,在其仪式上放些生前喜爱的贝多芬交响乐,使大家少一份沉重,多一点艺术的享受,多一点优美,走好自己今后的人生,珍惜真情,善待它人。



小时候对赵丹的印象,不仅是他扮演的聂耳,李时珍,"海魂"中的水手,"乌鸦与麻雀"中的人物是多么有趣有回味有内涵,而且更因为那天邻居毛毛试弹弓时,他刚从汾阳路上骑车而过,一道白光正中其右眼下的面部,我来不及逃走,被他抓住,供出毛毛,交出毛毛的弹弓,几天瑟瑟,怕他去老师处告状。后来两周后偏又在同学家的楼梯上,襄阳南路的公寓中撞见他,怕被他认出,还是腿抖,惶惶然的几次想溜。以后在文革中,便只是在上影厂的大字报上见过他的名字,文化广场的批斗会上,远远见过他的背影。文革后他到复旦大学演讲,我是慕名而去的,可是对他把党对文艺的领导,批评为"管的太多,文艺没希望"的结论,还是敢听不敢讲,怕变"右派"。

可是他的论断,当年在惊撼后细细想想很有道理,现在想来更有道理,因为这是从他个人解放后的痛苦切身体会得来的,是对报国为何无门,艺术为何屈从政治的深刻反思,绝对不是捞政治资本的假话,不是商场捞钱的屁话,也不是为了增加暴光率而以时下流行的"花边新闻",漏光走光的小伎俩进行自我炒作,确实是富有责任感的老一代艺术家的"真言","善言","忠言"。从53年起他演的"武训传"被无限上纲上线的狠批,到54年反"胡风集团",57年"反右",58,59年"大跃进","三面红旗",64年"四清",66年文革,有多少风华正茂的文学家,艺术家,史学家,哲学家和各界精华被中国的社会以一个个运动,一顶顶"反党反革命集团","反动资产阶级走狗"的大帽子剥夺了工作,创作的权力,甚至于生存的权力。对多年来总以大棍子死整人,整死人,他是有理由愤慨的,因为就是在他生命中的黄金时代被剥夺了演戏的权力,作人的权力,既被江青文革中投入牛棚监狱,不许革命,又被"上面"在文革后审查他与江青的关系,剥夺了演戏的权力,化了极大的功夫准备去演鲁迅,演周恩来,都因"莫须有"的罪名泡汤。怪不得演员邱岳峰在文革后也要自杀,因为那莫明其妙的"历史问题"毁了他的一生,压垮了他的最后希望,只有象文革中的上官云珠那样,一了百了。

赵丹去世后,似乎还有个脑子僵化,不知反省,迷恋整人的领导说,"赵丹临死前还放了个屁。"或许应该把这种情况不只是看作赵丹一人的悲剧,不只是那一个领导人的僵化,而是民族的悲剧,国家的灾难。数千年历史悠久的愚民政治,奴才政治使人不会思考,习惯于盲从权力,习惯于当驯服工具。

其实与赵丹同一时代的那几代人,包括我的父辈们,都有着相似的遗憾。多少一腔热忱好不容易回国的科学家不能及时出成果,非要在一个个运动中改造,把原来在世界上领先的知识,领先的技术硬是变成了过时的,无用落伍的东西;多少才华卓越的钢琴家,不能钻研业务,因为这是资产阶级的,那是修正主义的,以至国际乐坛上多年见不到华人钢琴家的夺奖。又有多少画家,作家无法创作,因为轻则"情调不健康",重则为"封资修招魂",配合"反党集团"翻案,处处禁区,时时触雷。



尤其登峰造极的是"文革"中的荒谬,完全把社会各阶层的差距对立化,各阶层的矛盾极端化,只有"大老粗手里有真理",不讲"大老细手里",其它各阶层手里也会有真理,只有"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好","要砸烂党委闹革命",把多年来经历生死战争考验的,有功有能力有良知的打成"民主派","走资派",而把精于拍马,善于溜须,会打小报告的小人,专营逢合,"万岁"不离口的野心家,"语录歌"唱得及时的伪君子,一步捧上天,成为"副统帅",成为"无产阶级革命家"。

总而言之,人性的丑恶,兽性的邪恶,在"文革"中倒是个大暴露,为了证明自己最革命,可以用带铜扣的皮带,把同学的眼球打出,可以用胶皮裹的铁棍,打断老师的大腿,"黑五类"的手臂,为了证明自己革命,可以狠抽自己父母的耳光,可以无中生有,无限上纲的打亲朋好友小报告,"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推别人于十八层地狱,为自己抢个官帽。

而北京体院造反派以"黑五类"作拳击袋,摔跤用的沙包,苏州造反派在自来水塔上以排队买油条的妇幼作枪靶,与全国范围内的武斗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多少青春美丽的生命,被疯狂,丑恶,野蛮,血腥的枪声扼杀了,多少人的成才梦被"革命的名义"葬送了,多少美好的亲情,友情,爱情,被推入了死亡的深渊,红卫兵曾经的全部赤诚被变成了黑暗、暴戾、愚昧的象征,有谁还能记清,文革时的双方武斗原因,有谁还认为需要以杀人为手段,以血腥内战去解决双方誓不两立的分歧,双方都用生命捍卫的那一条毛泽东思想。

"泪,变成了冷漠的灰,荒草掩盖了坟碑。

死者带着可笑的自豪,依旧在地下长睡。

在狂想的铭文上,湮开一片暗蓝的苔影。"

当顾城走过重庆沙坪坝全国仅有的文革墓地时,他那敏感的诗人之心,一定是听见了在那芳草萋萋的坟头下,被尘土和高墙层层覆盖下死不瞑目的冤魂还在发出的厮杀、哀号、枪声、颂歌,可是他不知道,那文革的暴力毒素依然会隐藏在他自己的躯体里,在多年后新西兰的小岛上,向他爱过的妻子,举起了斧子。

四十五年过去后,不少国人是否如今又有了健忘症,对文革的历史采取了逃避,粉饰的加工,又热衷于"阶级斗争为纲",喜欢"杀出一个红通通的毛泽东思想新世界",可惜世上没有一个强国是通过不停的内战打出来的,拳头和枪弹解决阶级矛盾,贫富矛盾只会国弱民穷。那个动乱年代的曾经罪恶是过去了,兽性的丑恶,在现世中不会也不应该被宽恕。



一个进步的社会,首先要学会理性,法治地的,和平地解决阶级矛盾,贫富矛盾,官民矛盾。而根本的一条是,执政党必须与利益集团相分隔,与垄断相分割,还权于民,牺牲官员的特权为民,逐步建立尊重民权,民生,民利的社会,逐步建立法治的社会,而不是以官员的特权为中心的封建社会,腐败难改,内战难免的黑暗专制落后的社会。

在国家,民族的利益,前途,进步面前,任何政党,团体,个人的利益都是渺小,短暂的,而政客与政治家的区别,就在于在历史的转折关头,是否有长远的目光和魄力,是否真正为民执政。

中国社会的进步,光有经济的进步远远不够,社会政治体制,权力结构的改变,进步确实是经济进步的根本保彰,分配关系,社会资源,机会占有还是封建的专制,垄断结构,则社会发展必然受阻,甚至会"天下大乱",走不出历史怪圈,难免重复"文革"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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