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 五

第一次的化疗是 Nancy 给我做的, 45 岁左右的和蔼干练的一位白人女护士,她一边给我打静脉注射 , 一边给我讲解我的病情和化疗过程中的各种注意事项。后来才知道她不是一般的护士,她有 master 学位,感觉更像是医生的助手,她在我以后的治疗中给了我很多实际的帮助,减轻了我的许多痛苦。

她解释,因为孕激素高,身体的免疫系统以为在长 baby ,但是长得不是 baby 是肿瘤,所以才长得那么快,而且绒癌的发病率亚裔是别的族裔的 7 倍之多,发病的原因至今也不是很清楚。老公在一旁安慰我,不清楚原因不重要,只要知道怎么治疗就好。

化疗药物本身并不能区分好细胞或是癌细胞,它只是杀快速生长的细胞,所以这种肿瘤对化疗反应敏感, EMA/CO 是很有效的,也是很常用的治疗绒癌的化疗方案。她的一席话让我觉得好像我并不像自己想象地那么病入膏肓。

因为化疗要做差不多 12 小时,我要到第二天才能打完。下午,我就让老公回去休息和照顾孩子们了。

5 点左右姐姐来了,姐姐比我大两岁,直到我 98 年出国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08 年她又举家移民到 Montreal ,我俩感情非常好。看见她红红的双眼,我知道这个 bad news 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晴天霹雳呢。坐在病床上我出奇地平静,反倒安慰起她了。

哥哥是上海一家大医院的 PET/CT 室的主任,核医学专家,当时正在北京出差。我们等到 7 点左右打电话给哥哥,他在电话里大骂侯赛因,又心疼地责备我不该如此不当心自己的身体。他对绒癌也不甚了解,不过他的同学里有妇科肿瘤专家,安慰我说,有两边的专家,我们总有办法把病治好。我们一起商定先不告诉老爸老妈,一切等他过两天回上海再说。并嘱咐我,安心化疗,不要多想。还要我们把 CT 的影像想办法传给他看。

有姐姐在身边陪着我,又有哥哥在电话里安慰我,我觉得我不是孤军奋战,这一切都不那么恐惧了,再加上几天都没有睡个完整的觉,姐姐走后,那一夜,我在医院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大清早化疗还没打完,Dr. L就和一帮小医生还有Nancy来到我的病房,她查了我的vital sigh,一切正常。就开始关切地询问我化疗中有什么不适,除了有些疲倦和恶心,我感觉比想象中的要好。她递给我几张处方,有止痛药,有止吐药,还有Neupogen,她解释说,化疗做完骨髓抑制,白细胞会很低,这个Neupogen 是针剂,它会刺激骨髓生产白细胞,以保证化疗能进行下去,后来知道中文是升白针。

Dr. L走了以后,Nancy就留了下来,教我给自己打针。做化疗之前量体重,不到53kg,真是瘦骨嶙峋。我担忧地问她,化疗我还会消瘦吗,她回答,不见得,如果你吃得营养,休息的好,适当做一点锻炼的话,有的人体重还上升了呢。她总是能给我安慰。同时给了我一大堆手册,让我回家慢慢研读。

化疗做完已过中午,老公过来接我回家,从星期一进急诊室到星期四回家,中间发生太多故事,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想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截然不同,不由地又悲从中来。

孩子们还没有放学,正好有时间调整一下。Nancy给我的手册中,其中就有讲癌症妈妈该如何给孩子们解释生病和处理和孩子们关系的。我和老公一起研读,其中讲到尽量保持他们的routine,让他们觉得生活没有太大的变换或是没有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他们就不会因为有一个癌症妈妈而太过惶恐。我和老公商量决定不告诉他们我得的是癌症,只是告诉他们,妈妈生病了,有时候要去医院打针,有时需要在家休息。当然,会掉头发是不能隐瞒的。

我稍微休息了一下,老公就去接孩子们了,好几天没有见到我,两个小不点儿一下子就扑到我怀里,妈妈妈妈的喊个不停。我拥着两个小人,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笑脸,暗下决心,为了他们,再苦再难,我也要坚持。当着他们的面,那天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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