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你好。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你不会笑话我的做作吧。你在中国,比我早过一天。昨天,我们通了三个越洋电话,电话里,我对你说了“父亲节快乐”。 今天一大早,我就醒了。 在美国,今天所有的父亲们都要过父亲节,它会象上个月的母亲节一样温馨,隆重。 我不禁想到了你。孩子他爹,再遥祝一次,对你。 “父亲节快乐。”
你已经海归中国六年了。在这六年里,你和你的伙伴经过了创业时的艰难,终于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正轨。真的很为你高兴。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你们的艰辛,但通过每一次的越洋电话,以及你回来探亲时的交谈,我都能深切体会到你内心的感受。你的神态,你抑扬的气息,仿佛让我又看见校园里的你,那样的充满朝气,充满活力。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二次青春,你想抓住这最后的机遇,做一个最后的冲刺。
“人只有献身于社会,才能找出那实际上是短暂有风险的生命的意义。”
“一个人的真正价值首先决定于它在什么程度上和在什么意义上从自我解放出来。”
你,还记得这句话吗?这是你在经历徘徊,迷茫,权衡,痛苦的时候,我从一本杂志上摘抄下来的话。这是爱因斯坦的一句名言。我把它们送给你,也表明了我对你即将要做出选择的支持,是我对你的决定的尊重和期望。你是学物理的,爱因斯坦就是你们这些人在探索科学道路上的神明和信仰。记得你看到这两句话的时候,你是那样的激动万分。你拥我入怀,不断地说“谢谢”。我知道,你的神灵,给了你一把重踏征途的钥匙,你的最后的心理包袱放下了,你可以上路了。
我一直认为,选择一种人,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态度。在我做姑娘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我心仪那种朝气蓬勃,热情智慧,充满理想的人。而你,正是这样的人。你走进我的心里,是上天的安排。我们结婚,生子,建家,立业,在异国他乡,经历过种种的不易和艰难,但是,我们相互扶持,一路走来,心心相印,不弃不离。这六年里,我带着两个孩子,守护着孤独寂寞,守护着家,同时,我也在守护着一份信念,一份希望还有理想。
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我们没有什么的“一生托付”,但是我们彼此珍藏美好心愿,因为,我们有一个家,有孩子,有彼此,最重要的,是我们有爱。
六年的分离,我们都度过了艰难和不易。我抱怨过你,生过你的气,在本应该丈夫去面对,你却不在我的身边,而我不得不挺身而出的时候(这种时候很多,比如车检被宰,车在公路上爆胎,车莫名其妙的出故障,家里水管漏水,看财务报表,应付各种各样的信件,等等),在本应夫妻共同承担交流的时候(不提其他的也罢,只说孩子的学业,成长,度过叛逆期,等等)我恨过你。但是,不管我心里,言语上怎么样了你,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了你。
我为你自豪。这六年,我们虽然聚少离多,天各一方,象极了牛郎和织女,但我们的心在一起。在一起,你和我,你和家,你和孩子。
我记得,你一下飞机,扛着沉重的行李。(平时,这是你最痛恨的,你喜欢轻装旅行,潇洒有风度)。我问这是什么,你说是一套四幅版的刺绣画,梅,兰,菊,竹。 你知道,我喜欢。
我记得,你带回两只好大好大的一支是龙,一支是大鸟的风筝。天气一有风,你就拉上两个孩子去家门口的公园放风筝。风筝在天上高高的飞,你耐心地教他们如何收线放线。你说,这玩意儿,让孩子们新鲜新鲜,美国没有。
我记得,你一回家,就代替我接送小孩,做晚饭,辅导功课,而让我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你带回来的我喜欢的连续剧,吃我的婆婆大人为我买好的小零嘴。你的拿手菜,羊肉抓饭,拉条子,揪片子,每次你回来都要露一手,你还说,“妈妈你就不要学了,那是我的专利。”
我记得,你为了要陪我过一个母亲节,悄悄地让旅行社的Christina延期离开的时间到母亲节的第二天。你是怕我不高兴,数落你。
我记得,每当我在这里遇到了烦心事,工作上的,孩子教育上的,生理周期上的,要找你诉说的时候,无论你在出差,或者正在开会,或者正在与客户商谈,你都会让人家等一等,并耐心的给我十分钟。我在电话的这头,我都听得见。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 我不敢回忆,我会哭的。眼泪开始不听话了。
说到做妻子,我很惭愧。这六年里,由于我们的这种特殊的情况,我没有能够好好的照顾你。有几次,你生病在床,身边没有人,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我知道你的狗窝,简单脏乱得不行。厨房就是一个摆设,估计你一年也用不到两回。米也没有,油也没有。你的房间,只有一处是干净的,那就是从门口到床之间的一条小路。只有一处是热乎的,就是你每晚要卧榻的半边床。早出晚归,早上一碗豆浆,两个包子,中午吃食堂,晚上来得及就让楼下的师傅做两个菜带上楼吃,工作晚了就回去泡方便面。没有多少人能够了解你们这些海龟们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付出着怎样的代价,情感的,精神的,以及要面对和要战胜的。
亲爱的,你只对我说,让我抚慰你的疲倦劳累,一颗因思念,孤独而渴望回家的归心似箭的心。
“在路上”,这是你我常说的话。人生只有一次,只有正真享用人生价值的人,才是一个正真理解生命意义的人。“风景这边独好。”你说,你从一个大西北的小矿区出来,一路走来,都没有后悔,你想看看,你这一生能走多远,能站多高。多远是多远,我不知道,我只期望,我是你行军路上的一支手杖,你疲乏困顿时的温暖的枕头,你孤独无援时的最后的牵挂,你终于想收兵收心打道回府,我和孩子们站在门口迎接你的人。
孩子他爹,再说一次,“父亲节快乐。” 是真快乐。
留守在桑尼维尔的你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