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去哪里了,汪姐说你急匆匆地走的,打你手机也不接,我急死了。”小炜就是这个样子的,汪倩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就开始焦虑不安。
“阿亮非常想见我爸妈。”他听完我的解释后转换了话题。
“不妥,小炜,你要考虑爸妈的感受,还有,你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还是不要有绯闻为好。” 我一直都认为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节目主持人,从他5岁站在舞台上报幕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阿亮说我们可以不对外公开,但是应该让双方的父母亲知道。”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定,听得出他在这点上是与阿亮一致的,我紧缩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去说服他。
“阿亮说如果我连对自己的爸妈都不敢公开我们俩的关系的话,就表示我根本就不爱他。”他接着说。什么都是阿亮说,阿亮说的, 好像他的话是圣旨似的,我的心里一阵发酸。如果阿亮真的爱小炜的话,为什么要逼他出柜让他为难呢?
“小炜,你爱他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其实我是知道答案的。
“不知道,但是他对我很好,非常好,好得我无法挑剔,而且我也很快乐。”他立即回答道,果然,答案不出我的所料。
“跟他好好谈一谈,他的父母亲是香港人,比较开明,可以接受你们俩,但是我们的父母亲,也许连同性恋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他没有接话,我就继续说道:“如果父母亲在有些事情上与我们意见分歧,我们没有必要与他们去争论,毕竟两代人的生活观点不一样,不要告诉他们就行了。”
“但是,我们也不能这样隐瞒一辈子呀。”他听起来很悲伤的样子,我叹了口气,他最初就应该听我的,不该走这条路。
“我们理智地分析一下,如果你让爸妈知道的话,结果有两个,一是他们要你与阿亮分手,二是你继续和阿亮在一起,他们被你气死。小炜,你要哪一个?”
“哥,你怎么这么悲观呢?也许他们会同意我和阿亮在一起。”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并没有信心。
我看着桌子上我们俩小时候的照片,可爱的小炜,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呢? 对他现在的情况,我也是没撤,希望他幸福,但是又不想让他的爸妈痛苦,毕竟他们也是我的长辈。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们伤心了,小炜也不见得会开心,与其大家都不开心,还不如瞒着,这就是我的观点。既然他的心里还憧憬着希望,我要是不让他试一试,他会不甘心的,所以我建议他先探探父母亲的口气。
“怎么个探法?你给出个主意。”他兴奋了起来。
“要不对他们说电台让你做个同性恋的报导节目,问问他们你要不要做。”我想了想说。
“ 我试一试吧,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让他们知道的,但是阿亮…….,哥,要是你不去加拿大就好了,我们俩在一起生活,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了。”他的语气变得很柔软,每个字的尾音拉得很长,带着磁性,我怔住了,这么久了,他要提起。
“太晚了,我要睡了。” 我赶紧说道,他总是那么傻,就算我不离开中国,难道就不会去找个女人结婚吗?难道他就不会遇上像阿亮一样的情人吗?
“哥,你现在有正式的女朋友了吗?你妈比我妈还着急呢。”他拖着我不放。
“没有,有了当然第一个告诉你。”
“你一个人寂寞吗?我办移民过去陪你好吗? ”他那轻柔的语调直直地渗入我的心肺。
“傻小炜,好好地陪着阿亮,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鼻子酸溜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多少个夜晚,我总是孤独地望着天花板,觉得夜真长,活着真无聊。
“你还是回来吧,有我在,你就不会寂寞了。”
“我真的很困了。”我哀求道,他就听话地挂了线。
城市夜间黯淡的灯光穿过我的窗户,在房间的天花板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我倚靠在床头,想着他。
我的童年生活好像都是围着他转的,陪着他做他喜欢做的事,虽然有些玩法我实在是觉得太女孩子气,但是也耐着性子伴着他左右。比如说他喜欢收集玻璃糖纸,我就帮他把一张张粘兮兮的糖纸洗干净,贴在玻璃窗上。他也喜欢集邮,我会把信封泡在脸盆里,等泡软了,细细地把邮票掀下来,用清水再轻轻地洗去上面的浆糊,放在玻璃台面上让它慢慢地风干。等他去练习舞蹈和声乐的时候,我就一溜风地与另外一些男孩子们出城去玩,也许我的双面性格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
他是生来被我疼的人,而我是生来去疼他的人,就算我7岁那年多了个小妹妹,我疼小炜还是多于疼她。我曾经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是为了他,我打架受了几次处分,他的父母亲总是觉得很过意不去,我的父母亲总是说保护小炜是应该的,但是打架是错的。我不明白如果不打架的话,又怎么能保护小炜?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大个子留级生恶狠狠地推了小炜一把,小炜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我扶起他,检查没事后就冲上去给了那个留级生一脚,没想到他的动作很快,一把抓住我的脚,往前一推,我就像袋垃圾一样被他扔了出去。身子撞在后面的书桌和凳子上,钻心地痛,桌子和凳子立即倒了两排,小炜冲过来扶我,我忍着疼痛,推开他,抓起掉在地上的铅皮做的铅笔盒,对着那个留级生劈头盖脸地打,所有的同学都吓呆了,只有我还在那里挥动着铅皮做的铅笔盒……。
我受了一次很大的处分,差点被学校开除,我的父母亲赔偿了一笔不小的医疗费,回来后就跟我算帐,那次爸爸拿着尺子抽我抽得很凶,妈妈劝不住他,到最后我的只有两岁的小妹妹上来抱住他的腿,他才停了下来。但是,从此之后,班里的同学们都知道小炜有一个下手很狠的哥哥,所以没有人敢去惹他,我也不用再打架了。
那个时候,我们都单纯得很,只要能让对方开心,多大的牺牲都愿意作。有一个春天,还是在小学里,我又偷偷地带他出城去玩,果园里他喜欢吃的桃子正结着果,我看着远处的小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就要上树摘桃子,他犹豫了一下,说不要了,这是偷,我还是爬了上去。突然间一只狼犬从木屋里冲了出来,“快爬上来!”我冲着他叫,他试了几次,手忙脚乱地, 没有成功,眼看狼犬越来越近,他转身拼命地跑了。
我没有顾及到高度,迅速地跳下树,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爬起来觉得头晕的很,顿时没有了方向。“小炜!小炜!”我歇斯底里地叫着,他又转身跑了回来,那个时候狼犬已经追到了我们的跟前,正在步步逼近。
有小炜在身边,我的勇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抓起地上洒落的桃子向对着我们恶狠狠叫着的狼犬扔了过去,它避开了,但是对着我们叫得更凶,然后一步步地逼近,准备随时扑上来。我推开小炜,大吼一声向狼犬冲了过去,它害怕了,往后退,我拉着小炜,边向狼犬示威,边往来路退去,直到退出了果园,再拼命地跑,跑到转了好几个弯之后的小河边,才停了下来。
坐在石板桥上,我们相互倚靠着喘着气,我从口袋里挖了半天才挖出一个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他,他咬了一口,说是好吃。
“给我咬一口。”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对他说,他犹犹豫豫地不肯给我,我一把夺过,咬了一口,苦涩的很,简直难以入口, “呸”我吐了出来。 他拿回桃子,继续吃,吃得很投入的样子,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表扬他道:
“你以后肯定是个不错的演员。”
他笑了,非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