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与晓雯一家在上海相聚
庞静 二零一二年六月
我坐早班飞机星期四一早就飞到上海了。下了飞机刚出登机门就见一中年男士举着写着我大名的牌子站在那里。我走向他还没开口,他就把手机递给我说晓雯的电话。晓雯告诉我她正在开会。让我随司机小董先回家。
我大概一九八四年到上海复旦大学开过一个学术会。对上海的印象也是停留在那时侯的。小董开着车不停地告诉我这是那里那是那里。有了北京的观光体会,我现在已经不费心记这些地方了。小董是从江西乡下来的。早年在建筑工地打工。后来积攒了一些钱买了车开了个小公司,专门载客人。晓雯家是长期客户,他早晩接送晓雯的三个孩子上下学。到机场来接我是临时安排的。除了长期客户固定时间外,他随时接电话,有生意就做。他们几个朋友虽然各做个的,但互相包揽生意,听上去既有时间上的灵活又有生意上的可靠。这么好的生意经还是不学自通的。他太太做小时工。他们已经在上海安家了,有一个孩子刚上小学。我问他乡下家里的地怎么办,他说租给别人种。他老父亲还在乡下。租地的人也是亲戚朋友,每年把他父亲的吃用照顾到也就行了。这种乡下的地主城里的长工现象与我们儿时从课本里知道的旧社会是不是一回事儿呢?
到了晓雯家进了门刘妈妈已经把饭摆好等着我了。聚会成行之前我就想刘妈妈了。晓雯和她丈夫愚是我在宾大的同学。我做博士后时,他们才进校。愚是清华机械系毕业的。晓雯是北航毕业的。两个都是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刘妈妈是晓雯的妈妈,东北人,年轻时身板儿一定很壮实。她有仨个女儿,大女儿最能干,二女儿最漂亮,三女儿晓雯最高,一百七十六公分,当年是北航篮球校队的。刘妈妈现在已近八旬了。她年轻时从东北参军进了北京,后来一直在总后勤部工作。老伴儿生病去世早。刘妈妈离休后到宾大看望晓雯时与我结识了。从此缘分也就开始了。
我刚开始做博士后时生了老大阿瑟儿。妈妈那时在宾大小城住了六个月,就是为了照顾阿瑟儿。妈妈走了之后,当地朋友们就请来探亲的父母们帮助我。最早接替妈妈的是郁妈妈。郁妈妈当年照顾阿瑟儿写的日记我还留着呢。后来就是刘妈妈。那时候刘妈妈天天推着阿瑟儿从我们住的公寓楼走大约一里路去另一个公寓找豆豆玩。豆豆与阿瑟儿同岁。豆豆是由姥姥照顾。豆豆姥姥的年纪与刘妈妈相当,西北人。豆豆和阿瑟儿玩。豆豆姥姥就和刘妈妈聊天。天天走同样的路线,玩同样的花样。祖孙两代人各得其乐。
一九九三年我举家搬到密西根汽车城附近。巧的是我到密西根之后,郁妈妈和刘妈妈也先后随他们的子女搬到汽车城附近了。他们的子女从宾大毕业后都到三大汽车公司供职。那时候我自己创业开公司。为了有资金周转,我还得做一份全职的工作。我早晨三点上班,下午一点回到自己公司接着上班。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上班前总在冷水下把自己冲得醒透了。那时候俩个孩子还很小,五六岁的样子,全靠刘妈妈带。按说他们与刘妈妈相处的时间比我长,应该更依赖刘妈妈。有一次刘妈妈告诉我这俩个臭小子只对妈妈好。我问怎么回事儿。那天中午刘妈妈给他们做猫耳朵吃。把面捏成猫耳朵的样子,煮熟浇上一些佐料。俩个小子觉得特别好吃,就要求刘奶奶一定要为妈妈留一盘。可他们俩同时又看到他们吃完后只剩了一盘。如果这一盘留下来,刘奶奶就没的吃了。但俩人心里明白装糊涂。中午睡觉起来后,俩人不约而同地跑到饭桌那儿检查那盘猫耳朵还在不在。刘妈妈告诉我整个下午只要她靠近了饭桌,俩个小子就去检查那盘猫耳朵。按刘妈妈当时的话说:他们俩就象盯特务那样盯着我。我听了之后从心里往外笑。到底是我的儿子。
自从六年前晓雯和愚因工作之由从密西根举家迁到上海,这是我第一次再见刘妈妈。老人家依然身子板很硬朗,只是头发全白了。刘妈妈让我先坐下来一起吃午饭。一桌子的菜都是新鲜的,又有鱼又有青菜,都是我喜欢的。一碗汤一碗饭凉热正可口。刘妈妈讲话东北调,大声大气很爽朗。可刘妈妈非常细心。生活中她总想着照顾自己身边的人。十几年前和她一起生活时就觉得有她在身边,日子过得很惬意。现在和她面对面地坐在一个饭桌上,这种感觉又悄然而至了。真好。午饭后刘妈妈把我带到为我准备的房间让我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多晓雯回来了。孩子们还没有放学。晓雯说开车带我去老城堭庙逛逛。上海的交通状况比北京好多了。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三条主要原因:一是路标摆放位置合理标记清楚;二是司机们有风度,能够互相礼让;三是行人们遵守红绿灯的规矩。郁园老城皇庙熙熙攘攘,很热闹。这个地方的生意人和我在北京所见很相似,劝客买东西,与客人还价等等都用一样的语言词句,似乎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听多了就觉着欠了一点新意。
我和晓雯回到家里后,俩个妹妹已经在家了,哥哥打蓝球还没回来。老三已经六岁了,文文静静。老二娇娇很外向主意很多。她一会给我们唱歌一会给我们跳舞,时不时还问一堆的问题。俩个女孩子长胳膊长腿,聪慧礼貌。后来哥哥也回来了,细细高高,彬彬有礼。愚下班回来后全家一起去外面吃了晚歺。回来后,晓雯招呼着孩子们洗洗涮涮,上床睡觉。愚和我又聊了几句。愚对在上海的日子很知足。虽然房子不能与在美国时的别墅比,但住着也是样样具备,很方便。工作呢,虽然没做什么大事,平常琐碎,但是很舒心。看着晓雯进进出出的忙碌,听着刘妈妈对着孩子们唠唠叨叨,现在又听着愚谈着他的顺心如意,我真替他们一家人高兴。
去年秋季老二汉汉离家上大学之后,我下班回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一下子有了很多时间可以写。我计划用一个月时间把今年春天这次前后十四天的北京上海之行记录下来。这是一次名符其实的聚会的组合,回想起来,有许多值得回味。汉汉暑假回到家了。他到公司做因特实习生也过起了朝七晚五的日子。我的写作计划怱略了他。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抱怨开了:妈妈你整天都在写,都没有人跟我讲话了。他整天混在一堆年龄可称长辈的工程师堆儿里,做着自己也不十分明白的工作,还要守着七条八律的规矩。每天的工作对他来讲很闷。他很需要在家里把闷劲发泄出来。我总算完成我的聚会写作计划了,可以歇笔了。以后我要天天听汉汉这个大孩子讲故事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