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谦散文《行走西藏:七色路》
[1]丙子年仲夏,我和朋友们由青海西宁西去西藏拉萨,两千多公里的路上,我的双眼一直在七彩颜色里忙碌。
由西宁至青海湖这段路,入眼皆是蓝色——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湖水。这里的湛蓝天空和我们在北京看到的蓝天有点不太一样,这里的湖水和我们在杭州西湖看到的蓝色湖水也大不相同。这里的蓝蓝得彻底和纯粹,是蓝的原始模样,给人的感觉好像这种蓝才是造物主最初造出来的那种蓝。这种蓝给人一种净和美的感觉,站在这种蓝色的天空下和蓝色的湖水旁,人想笑,想胡乱地喊几句什么,想做深呼吸,想张开双臂拥抱什么,想和情人一块手拉手奔跑跳跃。 列车在柴达木盆地穿行的时候,涌满眼睛的是一种苍黄色。苍黄的沙丘、沙梁、沙堆,还有铁路两边固沙的那些苍黄的麦秸草。这种颜色让人心里惊奇而压抑;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让人联想到干渴、衰老和绝望;让人不由得思考,如果没有铁路、公路,人在这儿走路,将会怎样地深弓下腰?如果有一天世界都变成这个样子,那将是多么可怕和糟糕! 由格尔木再往西走,触眼便是苍褐的山了。这里的诸峰都属昆仑系,大都寸草不生,裸露着苍褐的身躯,好像一群老者,静静地蹲在阳光下晒暖。这种颜色入眼,让人顿生一种沧桑感,令人不由得想起,这些山体在那场地壳大变动之前是沉浸在海底的,那时,他们的身上披着海藻,身边绕着游鱼,耳边响着涛声。悠忽之间,海水退去,他们升上地面,接受阳光的炙烤,路风的侵袭,原先那种柔嫩的水色褪去,变成一身苍褐了。他们一定是蹲在那里回忆,回忆往昔那些美好的日子。 过了唐古拉山口,进入藏北草原,青、黑、白三种颜色一齐飞进眼里。青的是草,是牧场,这里的山坡度平缓,每架山都披着青翠的衣衫,远远看去,像一些席地而坐穿着青着翠的姑娘在比试美丽。黑的是牦牛,白的是羊群。牦牛群大的有上百头,羊群多的有几百上千只,这些黑白分明的牛羊在青草地上蠕动,像一幅绝美的水墨图画。随着大巴车的前引,车窗外青、黑、白三色的画面也在发生变化,一会儿黑色在青翠的底色上相洇成团;一会儿白色像花一样散缀在青翠的底色之上;一会儿黑在眼前青在天边,一会儿青在眼前白在远处山的棱线上面。我们就像在翻一本厚厚的画卷,一页又一页美不胜收的画图出现在眼前。 念青唐古拉的群峰都戴着白色的雪冠,那些冠冕形态各异,带冰川的像饰有长长的白色的白色缨络。这种白是白的真色,是毫无瑕疵的纯正白色。那个白色的世界像是纤尘没有的天国,让人看上去心里极为舒坦。念青唐古拉也是一座神山,山神的名字叫唐拉雅航,是一位护法神,我想,他和他的随从们所以都戴白色冠冕,大约是表明他们全从净界中来,不沾尘世半点浊污。望着那些晶莹的白冠,我在心里惊叹大自然高明的化妆本领:那些褐色的光秃的山体若没这些白冠的妆扮,将会失却英俊和威武,从而丧失掉人们的畏惧和敬意。 车近拉萨时,黄色开始在我们的眼前不时闪现。黄色的经幡在路边、青稞田头、房屋顶上和院墙四周翻飞飘荡。我不知道黄色在藏传佛教里给没给予其它涵义,但我看见这些黄色的经幡时,感受到的是一种高贵和吉祥,是平和与温暖,是一种紧张尽释后的轻松,是一种烦恼和疲劳消去后的欢喜。 拉萨城那些刷着暗红色彩的房屋和寺院出现在眼里的时候,我在想,四千里行程,看饱了七彩美色,此行值得。如今,又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7月1日青藏铁路全线通车,从兰州、成都、北京、西宁来的游客大批涌进拉萨城,我真的很想从北京乘上列车直达拉萨,再看看那一路秀美的风景,也想再次重温一下疯长在记忆中的七色路,不知道从北京到拉萨的这段行程,能不能看到那时候我所看到的七色路。 (《新华日报》作者:殷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