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瑞特距离墨尔本市区只有一百来公里的路程,新建的高速公路平坦宽阔,不时有山丘和水库的美景。安迪和陈韵要去的葡萄园在巴拉瑞特的西北部,还要继续开车近一个小时。路渐渐窄起来,车却很少。安迪一路开车,一路给陈韵讲起这个葡萄园的来历。原来,安迪姐姐的公公婆婆迪波切尔夫妇是意大利人,他们早年移民到澳大利亚后就买下了这块地,种植葡萄并酿酒出售。孩子们大了以后都搬进了城里,老两口就将园子里的葡萄外包给别人,自己仍然参与酿酒。两年前,公公去世,婆婆一个人仍然坚持着这份家族生意近两年,只是最近健康状况下降,在儿子儿媳的劝说下搬到了城里。她于是将园子连同酿酒设备一起挂牌出售,所以这里暂时没有人居住。
陈韵跟着安迪进入了酒庄。前面临街的是一间品酒屋,因为没有开放,空空的架子和台面浮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酒屋的后面是一个宽大的凉亭,正对着大片的葡萄园,在阳光的映衬下,一排排的葡萄树青翠油亮,整齐得像是用梳子梳过一样。
住宅在酒庄的侧面。安迪从房子边的一个空花盆里拿出钥匙开了门,和陈韵把东西放下,带着她到处参观。这个房子到处透露着老式的风格。一进门就看见一张长条台,上面陈列着几个或黑白或彩色的相片镜框。老式的吊灯,大花的布艺沙发滚着边,落地的花窗帘还挂着穗子。陈韵在一个老式的玻璃装饰柜前站住了,里面是各种工艺品。安迪笑着对陈韵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喜欢这样的东西了。迪波切尔夫人还送给我一套老餐具,被我立刻捐给了救世军。现在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再周围走走。晚上回来你慢慢地看。要是你喜欢什么,相信她会很开心地送给你。”
整个下午,安迪和陈韵在附近的酒庄品酒和到森林公园散步,等吃完晚饭再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安迪把灯打开,借着柔和暗淡的光,陈韵认真地再次端详这个住所。这个房子透露的古老平和的风格让她很着迷。她细细地看着每一张相片。从黑白到彩色,从结婚照,到他们生下大女儿,到又添了一个小儿子,到后面大大小小围着的一群人,从一对略带着点稚气的年轻人,到头发斑白、脸上皱纹密布,这些相片记录了迪波切尔夫妇共同度过的一生。陈韵呆呆地看着,心里被感动着,也被刺痛着。安静的庄园似乎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当糊里糊涂的安迪从背后抱着她时,她突然打了个冷战。
“安迪,我不要住在这里。我们走吧。”
“现在?为什么?”
“安迪,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们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安迪转头四周看了看,昏黄的灯光似乎给他一些暗示。他笑了笑说:“是我在这里啊。你在想什么呢?”
陈韵坚持要离开,她没有办法直视墙上迪波切尔夫妇的笑脸。没办法,安迪只得找出一本当地的电话本,找到旅馆栏目挨个打电话。终于有一个接通了,在巴拉瑞特市区的南部,有空房间。陈韵提上行李迅速地与安迪离开了酒庄,再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
在这间叫做“金棕榈”的旅馆里,陈韵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那个叫做“安迪”的男人对自己百般挑逗而自己却一脸木然。安迪终于放弃了,转过身去进入了梦乡。陈韵却仍然睁着眼睛发愣。
这次巴拉瑞特的酒庄之行无疑触动了陈韵内心最痛的角落。她最向往的,和一个人一起慢慢变老直到生命的尽头,这样的故事如今活生生地摆在她的面前,而她却再也没有这样的幸运。自己原本幸福完美的婚姻,被一个叫婷婷的女人生生地切断;而身边的安迪,既不是她的最初,也很可能不是她的最终。走到今天,一团混乱。即使她明知道人生总有不如意,然而直面它时却如此困难。
一夜未眠,陈韵黑着眼圈要求回家。无奈,安迪只能取消剩下的计划,随陈韵到前台结帐。
前台设在另一栋房子里。刚刚跨进大门,陈韵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正在跟一个服务员边说话边往外走。陈韵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抬起头来,正好与陈韵四目相对,陈韵顿时呆若木鸡!
她的面前,站着她和吴志明共同的老朋友,曹家荣。
曹家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迅速地变成热情的笑容。他跟身边的服务员交待了几句,让服务员先走开了,才转过头来笑着说:“陈韵!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视察工作的?”
陈韵这才想起来,曹家荣投资了两家旅馆。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自己竟糊里糊涂地住进了他的旅馆。陈韵赶紧说:“家荣大哥,你好!啊,不是,我和几个同事出来玩,没想到碰到你。”陈韵有意强调了“几个”两个字。
“哦,好好。你们来几个人?我们今天还有四个房间,不够的话把我那个826房间也收拾一下给你们。回头帐就挂在826,你就不用管了。”
订几个房间?陈韵意识到曹家荣并不清楚她是刚来还是准备离开,赶忙掩饰说:“您不用忙了,我刚来,后面还有很多人,也未必住在这里,不如等他们到了再说吧。”
曹家荣说:“也好。我还要去另外一家去看看,你先休息一下。回去后有空找陆唯玩吧,她常提起你。”
陈韵点头答应了。由始至终,老曹的眼神专注地看着陈韵,并没有打量她身后站着的安迪,陈韵甚至不清楚老曹是否留意到安迪的存在。等曹家荣离开时,陈韵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汗透了。可以肯定地是,与老曹的这次偶遇,让陈韵内心充满了不安。
(本故事纯属虚构,朋友们无需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