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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园深处》之《让无聊精致一点》

让无聊精致一点

我在喝酒,红酒,劣质的、当年的红酒。它的颜色要透过光亮看才够鲜艳,它的味道要加上心情一起品才够鲜美。

于我这样的酒鬼来说,喝这样的红酒,与其说是在品酒,不如说是在修心养性。

好酒是有的,我却不想动。我的理念是:心情不是特别好时,不可糟蹋了好酒。就好比自己无聊时,不要消遣别人;自己不够优秀时,不要糟蹋了美好的代名词一样。此地无银地说,我不知道自己优秀不优秀;我也不知道谁优秀谁谁不优秀。在我眼里,大多同类只是人,没有好坏之分,甚至没有性别之分。

说起无聊,我感到很惭愧,因为我要做的事太多,总是太过忙碌,记忆中从来没有和无聊亲密接触过,从来没有奢侈到用无聊来打发时间。事实上,我的内心深处,是渴望着无聊一次的。

前几天。

午后,美丽的江畔,熙攘的游人,溜旱冰的大侄,轮椅中的我。

距我不远处,有一对年近七十的老夫妻。老先生坐在轮椅上,眼睛盯着扶着轮椅的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立在轮椅旁,漫无目的地看着来往的行人,目光有些茫然。

当她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惊了一下,随即向我走来。

“孩子,你得的是什么病啊?这么年轻,怪可惜的,这哪年是个头啊?”说着话,她眼中的惊讶变成了怜悯。

“阿姨,我这是懒病。好多年来我一直拼命工作,现在累了,想休息休息了就弄来这个坐坐。”我努力地站起身,笑着回她。

“我也累了,可我宁可站着睡觉也不坐它。”老人家的目光又开始茫然。

“回,回。”老先生笨拙地招着手,含混不清地喊着。

我注意到,他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和期待。

“这老头子,一步也不让离开。”话音没落,老太太已经奔到了老先生的身旁。

她轻柔地给老先生擦着嘴角,和颜悦色地对他说着安慰的话,然后重新把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把目光投向往来的行人。


看着两位老人,我不禁冥想:他们在一起,是爱多一些?是需要多一些?还是习惯多一些呢?
转而,我又嘲笑自己,“真是无聊。什么多一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时,内心才会安逸。”

其实,安逸不安逸,只有自己知道。

我坐在轮椅上,泰然自若地检阅着过往的人们,可我的内心并不安逸。因为,我和那老人家一样,非常非常不喜欢轮椅;也因为,我太清醒了,连无聊都无法有始有终。

说到有始有终,我不得不再来一杯红酒,免得太过清醒。

我曾用几年的时间为我的任性和执著买单,却因了身体的崩溃而有始无终。其结果是,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虽然我并不在意。但,从此生命中将有一大块空白时常提醒着我,很多时候,爱不会独立存在。承载爱的,往往是我们不屑一顾的名利和钱财。

我也曾用灵魂去倾听彼岸的声音,却因了心弦的断裂而导致失聪。从此,哪怕是天籁之音,也如同聆听寂静。

当然,与名利钱财毫无关联的爱也是有的,那或者是最纯净的爱,或者是虚无飘渺的爱。

纯洁的爱固然美好,只是,被爱的人未必能够懂得和珍惜,所以是不是纯洁,最终只有自己知道;虚无飘渺的爱原本可以轻松,只是,爱与被爱的人总是想要一点真实,真实了就难免要承受一些负重。

我叹:我们为什么要爱?不是为了轻松和快乐么?不是想让生命更加精彩么?

事实上,大多数爱得越多的人,生命越沉重;大多数爱得越深的人,痛苦也越深。也许,在某种意义上说,爱注定了孤独?轻松就是沉重?幸福就是痛苦?禁不住再一次崇拜年少时的自己,因了爱自己所以冷酷和无情。

忽然发现,不无聊的我此时书写的却是一篇无聊的文字。让无聊如此精致,只有我这样的人能够做到吧?收笔之时,我得意地笑并暗下断言,他日的我会幽默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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