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10]

我喜欢尘的品质。喜欢它的静:沉稳,低微,持重,久远;喜欢它的动,飞扬,狂舞,自在,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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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过了。全家人围着餐桌,吃了一顿默默无语的凉夜宵。吃完饭,孩子们说什么也不肯睡,闹着要出去继续找老虎。我就安慰他们说:“外面这么黑,到哪儿去找?再说,外面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等明天一大早,我和爸爸再接着找。你们快睡,要不明天上学要迟到了!”可谁知,他们听了我的话,同时造了反,都非常气氛,纷纷说道:“Mom, what if Ralph is caught by the bad people?! We have to find him, right now! ” 在孩子们的强烈抗议面前,我显得苍白无力:是啊,我这个做外婆的,没看好老虎,哪还有资格谈什么好人坏人?!

林见我一脸的为难和挣扎,就上来解围道:“乖乖们,你们先睡觉。等你们睡了,妈妈才好开始写寻狗的悬赏启示,明天一早,我们就贴出去;然后呢,妈妈再去市里的宠物收容所看看,说不定老虎已经被哪位好心人送到收容所了呢!”林的这番具体化了的“找虎”计划还真灵,孩子们听了,就放下了心,个个哈欠连天,我连忙带他们洗漱完毕,料理他们睡了。

夜静极了,卧室里,只有林熟睡的鼾声。我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此时已近午夜,皎洁的月光,透过没有关紧的百叶窗,倾泻在木地板上,我觉得心里是那种没有着落的空。今晚,我的床边,没有老虎相伴,真是不习惯。有老虎的夜里,这个卧室通常是两种声音的二重奏:有时,是林的鼾声和老虎的粗重呼吸声的交错;有时,是林在梦里的咂嘴声和老虎的笑声的组合。今晚,少了一个呼吸,消了一个笑声,我竟辗转难眠,无法入梦!

我焦虑地起身下楼,开了灯,一眼扫过,心里更是空荡荡的惆怅:离餐桌不远处的地上,满满的盛着老虎的晚餐,连动都没动过;长长的走廊里,孤独地散落着那个老虎最喜欢的红心玩具。老虎平日最喜欢咬着那颗心,听它发出“呀呀呀”的叫声;客厅的茶几旁,老虎的卧具上还印着那个熟悉的凹陷,那是老虎睡过的痕迹。老虎呀,老虎,你究竟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走啊?难道这里不是你的家吗?难道你更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我走近那颗红心玩具,把它捡起,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它就发出“呀呀呀”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好怕:那声音,正是老虎在野外迷失后发出的悲惨呼叫声!我怎能!怎能因为夜的黑,就放弃了寻找老虎的勇气!我不该!不该用安全做借口,就停止了寻找老虎的努力!我急忙披上外衣,拿了电筒,开了门,刚走下台阶,就见一个影子从紧闭的铁门下的缝隙钻了进来:他的脚步是那么的疲惫,却是那么的执著,踉踉跄跄地向我走来。

“虎子!是你吗?真是你!”我快步迎上去,蹲下来,一把把他抱在怀里。月光下,我的眼睛模糊了:依稀间,我看见老虎张个大嘴,急促地呼吸着。我禁不住一边把脸贴在他的头上,一边用手抚摸着他,喃喃地说着:“虎子,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一定记着关铁栏栅,一定记着!你能原谅我吗?”奇怪的是,他没有反应,也没有摇尾巴,只是不停地急促呼吸。我感到自己的脸上好像黏糊糊的,用手一摸:直觉告诉我,那是血!夜幕下,我虽然看不清,但那黑乎乎的黏液,就令我马上闪过林早先说过的那句话:“老虎如果遇到了坏人......”我不愿再往下想,就赶紧抱起老虎跑回家,一看:老虎真的受伤了!只见他左眼上方的额头,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虽然血已经止住了,那口子很深,象是被什么重物击中过。我失声大叫:“林,快下来,老虎受伤了!老虎受伤了!”

随着我的叫声,林先跑了下来,紧接着,几个孩子也都跟着跑下来,争先恐后地说:“Ralph, he is back!What happened? Oh, no, he is bleeding!” 林蹲下,仔细查看了伤口,说:“快,去拿抗菌素药膏,还有纱布。”我去药橱,惊慌失措地打开药箱,急得一时找不出林要的药膏,就索性把整个药箱都提到了老虎的身旁。林找出药膏,又拿出一股纱布,小心翼翼地给虎子涂了药,又缠了纱布,说:“没事,皮肉伤而已,而且血已经止住了,不会有大碍的。”

这时,我看见老虎的眼睛里满是泪:那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迷惑,只有回家后的清澈。我笑了,眼里也尽是泪。那天的后半夜,老虎真是累极了:他的四肢,一直摊在地上,一动也没动。我想:他一定是经历了长途跋涉和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他身上的毛,沾满了灰尘,从奶白色变成了土黄色;我给他端了食物,他也没吃,只是不停地喝水,足足喝了一大碗;然后,他就睡了,睡在我的腿上,睡得很沉,很安稳,一直到第二天......第三天,一共,老虎睡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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