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炜离开前的几天，我打电话过去，他说他一切都准备好了，说话时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点兴奋的样子，留恋阿亮也是应该的，我心想。
临上飞机前的一天，他打了个电话给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我焦急地问他。
“哥，我…..我…..不想去加拿大了。”他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我简直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对不起，我…..我想…..我想和阿亮呆在一起。”他低声说道。
天啊！到底是谁在跟我开玩笑？小炜？阿亮？父母亲？还是我自己？我觉得天旋地转，跌倒在地上。
“哥，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觉得还是留在国内比较好，这样我可以照顾我们的父母亲，还有…..还有我爱阿亮，我不想失去他，再有是我的事业，如果去加拿大的话我将碌碌无为，庸碌一生…..。”
我听不清楚他后来说的话，只觉得脑袋发麻，思路像是在雷电交加中短了路，发出滋滋地燃烧声，我甚至能够闻到烧焦的味道。
后来是阿亮，在我的耳边激动地重复着：
“这是真的，文凯，小炜选择了和我在一起！”
那句话在我的耳膜里撞击着，使我的脑袋像是被锤子狠狠地敲击着，那沉闷的疼痛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文凯，你在听吗？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对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有益的，我可以在小炜的身边照顾他，我们一起可以照顾好你们的父母亲，这样你在加拿大就可以不用操心我们这里的事，还有，你…..你可以重新和Danny在一起……。”阿亮兴奋地说着，我木然地听着，嗯着。
“小炜不来，这…..这当然是最…..最理想的结局了，那….那祝贺你们，多谢照顾我的父母亲了。”我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话，就与他们匆忙地告别，我已经是忍无可忍了，眼泪早已经湿了面颊。
我躺在地上，没有一丁点的力气爬起来。有那么一刻，我恨透了小炜。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把Danny赶走，也不会去找子骏，现在，我已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Danny已经伤透了心，连跟我多说一句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就算奇迹出现他肯回来，我和子骏的事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能磨灭的阴影。
受伤的人是谁？是我，是Danny。那种委屈感是无法言语的，那种心痛使我窒息。我爬起来下了楼，在10月寒风渐起的夜色里晃荡着。在街口的加油站买了一包烟，然后在大楼下面的花园里坐了一个晚上，吸了一个晚上的烟。
整夜，我都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靠在长椅上，想着小炜，想着父母亲，又想着Danny和子骏，思绪时而乱，时而清晰。当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我已经疲倦到了极点，思路也混乱到了极点。上早班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故意绕开了道，我意识到我的异常表情已经吓倒了行人。
拖着僵硬的双腿，回到家里，在我的小卧室里躺下，望着天花板，我感觉到我的心还在跳动，但是我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运作。
中午手机响起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忘了请假。
“你没事吧？Steven？”小日本关心地问我。
“头痛得厉害，吃了止痛片就睡着了，忘了请假，真的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去上班了，明天会去的。”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好好休息吧，你原来部门的partner在找你。”
“什么事？”我心头一惊。
“不知道，你明天来上班的时候先去见他吧。”
这一整天，除了和小日本，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混混噩噩地睡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觉得饿了，就起来下了包方便面。
第二天去见原来部门的Partner，他笑容满面地问我：
“Steven， 你还记得你以前的承诺吗？”
“什么？”我的神经高度紧张了起来，这段时间我最听不得“承诺”这个词。我有过很多的承诺，对不同的人，但是有几个承诺我是履行了？尤其是对Danny的承诺，一想起这个，我的心就抽紧了。
“你说过当你拿到CA职称之后会回来帮我的。”他仍然笑眯眯地看着我。
是的，我是说过的，但是那个时候是觉得不好意思离开这个部门，客气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当真了。
回想这几年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无赖，承诺妈妈带个媳妇回家，结果带了个男人回家；对小炜口口声声地说不能接受他的爱是因为自己不是个Gay，却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对Danny承诺永远不会离开他，却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我不能再这样活着了，再怎么样也要活得有点骨气，于是我坚定地对Partner说道：
“是的，只要你还要我，我回来帮你做。”
“太好了，Steven，谢谢你，我这里现在很缺人，好多人都像你那样，为了拿CA或者拿了CA往高处跑了，我现在还不能升你为经理，但是我可以升你为Senior Accountant （高级会计师）。”他一脸的欢欣。
“什么都可以。”我说。
“你知道，我这里工资的起点比较低，你的工资已经是我这里的Senior Accountant的级别了，等明年我再加，好吗？”他小声地问我。
“That is fine.(没问题)”
就这样一个星期后，我换回了原来的部门，上市部门的Partner 也没有怎么留我，我想他肯定是对我上次请事假的事耿耿于怀，小日本倒是很留恋我。
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起过小炜放弃加拿大的事，其实也无人可讲。每天，我一早去上班，很晚才下班，回到家，一个人对着电视机发呆，或者疯狂地打游戏，夜深了就睡觉。期间张默打电话找过我，我没有接，还有几个国际长途，我也没有接，连Email也不去查看。我觉得，一切的一切，我都是咎由自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