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勤:令人爱戴的网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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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爱戴的网络自由


本人在网上当了多年“潜水员”,去年三月开始冒泡,披着马甲,写点小文,文章风格多源于自己在国内常写的思想汇报、检讨和决心书之文体,故有驾轻就熟,自我陶醉之乐。饮水思源,给业余生活带来欢乐的,是这个奇妙的网络世界。


我爱网络,因今天的网络世界好比当年文革初期群众运动,且更胜之。


忆当年,地富反坏右等不能乱说乱动,革命群众则充分享受四大自由。我不属于地富反坏右,却非常荣幸地加入了可以教育好子女行列。运动开始,父亲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我十分难受,但后来看到过去狠狠整过我父亲的人陆陆续续,一批又一批成为了被批斗争对象。少年心中快意,溢于言表,深深觉得自由是个好东西,进一步深刻理解了伟大领袖的教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时辰已到,一切都报。”


当年,大字报可粘贴到任何地方,甚至阶级敌人家门口。为了引入注目,扩大影响,大家喜欢把大字报贴在繁华闹市、人口稠密、显眼之处。因好位置太少,大字报太多,所以写大字报者常在落款注明:“请保留x天,切勿覆盖,覆盖必究。”但人人都要自由,又没有法律约束,故常常白天贴出,晚上就被反对者撕掉,或被覆盖。


看大字报是一乐事。不认识的人,因观点不同,常争执不休。面红耳赤乃为君子,若不然,则恶言泼语,大打出手。“四大自由”发展到后来,都为了保卫伟大领袖这个共同目的,社会上分成两派,往日同事、朋友竟然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更有甚者,一家人为此,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分离,屡见不鲜。伟大领袖见了,心中快意,我等凡夫俗子,恐怕现在都无法领会。


现在网络,是时代进步的骄傲,汲取了四大自由的优点,杜绝了当年的不足。


其一,网络文章无覆盖之忧。只有不违反所在国法律和网管条例,则可长期保留。可一稿多投,到处张贴,还能知道有多少革命群众看了你的文章,影响如何。更重要是保护环境,节省大量的纸墨浆糊。


其二,网上人人平等。谁都可披着马甲,上网发表文章、跟贴。除了国内网友要翻墙外,不管德国美国,亚洲欧洲,有身份,无身份,男女老少均可参与,真可谓世界大同。


更可喜,马甲数量不限,只要有精力和雅兴,可任意取之。你既可取名叫“矛先生”,再添一名曰“盾小姐”在网上一神守内,一神游外,双手互搏。或纳一名“关云长”专唱红脸斗士,再加一名“曹丞相”只扮白脸精英,对心爱或怨恨之人,尽赞誉、奉承、奚落、谩骂之能事。既无人身安全之忧,又有心满意足之乐。


即使朋友同事,只要没有暴露其马甲,尽管在网上互相骂得狗血淋头,见面照样亲密无间。有的夫妇平日在家,仇怨纠葛,脸红筋暴,无奈只得在网上消磨时光,以减轻心头压力。结果发现多年网上同病相怜,柔情高义的知音,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马甲优点,不胜枚举。我认为,如其叫“马甲”,不如叫“网民(皇帝)的新衣裳”更为妥当。披了“网民的新衣裳”,平日谨小慎微者,也能放荡不羁、骄肆自恣。文质彬彬更可凶狠肆暴,出言不逊。简言之,只要自己愿意,可以无所顾忌,将心灵深处的童心,野性发泄出来,暴露在这个虚幻世界。尽情享受没有任何约束、自由自在,幸福生活的最高境界。而绝不会因自己从上到下,全部暴露而害羞,反而会有皇帝穿新衣,在大街行走,沾沾自喜,趾高气扬之神韵。


其三,网络易分敌我。谁是汉奸,谁是卖国贼,谁是五毛,谁是特务,谁打着红旗反红旗,阅读几篇文章,看几个跟贴,什么都能一目了然。虽然双方争论激烈,有时会恨之入骨,但只是精神感受,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真正做到君子动口不动手,避免了文革武斗的悲惨局面。


其四,网上易找知音。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兴趣爱好相同,极易成为知音。网上情致,五花八门。或政治,或经济,或文学,或艺术,或摄影,或绘画,或种花,或养鸟,或打猎,或钓鱼,或养儿育女,或说爱谈情,或尊老爱幼,或东家短西家长,清交素友,不亦乐乎。投机之极,常有相读恨晚之憾。在喜欢的网站,时间混久了,知音越来越多,便形成了知音群。群内信息互通,一呼百应。这种最优法组合,难道这不比文革时成立战斗队招兵买马来得更快,人员更多?更何况,知音神交,肝胆相照,纵各天涯,亦若比邻。


我喜爱网络,每次网上读到好文章,虽不象孔夫子,听了《韶乐》,高兴得三月不知肉味,但也爱不释眼,常推荐给朋友同事,共享心中快乐。上网是每日必事,一天不上,如同好多天没有吃中餐,心神不定,精神萎靡不振。


上网久了,便清楚什么网站有忧国忧民,满腹经纶的遗老遗少,什么网站聚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雅士佳人。俗话说“言为心声、文如其人”。我叹服,几位大家思绪云骞,词锋景焕之文采,更敬佩悲天悯人、明德惟馨之情怀。读他们的锦绣华章,常联想翩翩,夜不能寐。若他们为了潜心专业写作或其他原因离开网站,便有“刘郎去后情怀减,不肯红妆直到今”之伤感。


我迷恋网络,如同国内当官的找二奶、三奶,明知对身体有害,也毫无畏惧,勇往直前。晚饭后第一件事,打开计算机,浏览中文网络。尽管家中大奶多次抱怨、警告,但我装聋卖哑,我行我素,事后则甜言蜜语,打躬作揖。白天帮资本家打工,常趁老板不在,上网偷看,做着拿资本家的工资,挖资本主义墙角之事。事后,内心有愧,便多敲几下键盘,弥补损失,且求内心平安。


大奶每次耐心教育我:“你每天沉浸于二奶三奶之中,很晚才睡,难道不累?”


我答:“累乎哉?不累也。如果当官也穿着‘网民的新衣裳’,你问他们,当官累不累,我可以保证没有一个人说累的。设想一下,玩那么多二奶,要消耗多少能量,数那么多钱,手都抽筋,但他们宁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干,而且越干越欢,越干越大,破釜沉舟,前仆后继。我仅一个所爱,还是业余时间,跟他们相比,乃小巫见大巫,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娘子千万不必担心,万万不可嫉妒。”


有次,与朋友闲聊,他说,网上发文没有太多意思,听到好话,固然高兴,但听了不好之言,特别人生攻击,心里憋得慌。我说:“想开点,也没有什么事。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有不同看法,亦属正常。没有必要生气。我等在网上恶补作文课,乃自己心仪,他们上网骂人,也是为了心仪。目的一样。事实上,我更佩服他们。”


为什么?”朋友觉得奇怪。


你想,我俩都学工程,工程设计要考虑最大值、最小值问题。网上写文章,亦如同工程设计。常为一个字、一句话,推敲半天。有时,一篇文章改得面目全非,还言不达意。我们虽爱网络,但爱得辛苦,爱得深沉。而他们豪爽慷慨,有什么就说什么,最大程度享受了网络自由,这才是真正的潇洒人生。”


2013130日星期三


刊登在世界周刊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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