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私塾

饱经战患动乱,提笔写下生活感受。。。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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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进私塾    《刘振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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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ch 01, 2013

 

我自称为孔子门生,是有根据的。因为儿时正式入读私塾时,塾师领我对着孔夫子的画像和「天地君亲师」牌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五个头,他老人家在上面一声不吭,这不就是默认收我为门生吗?

儿时的我性格固执、倔强,大约在四岁多时,表哥在对门开办了一所私塾,家人就将我送去接受管教。私塾里要整天坐着,不能说话,不能走动,稍稍违规就被骂,每天都有人被用戒尺打手心。可能是因为被严厉训斥过吧!几天后,我就坚决不肯上学,还点名骂表哥「某某某,狗日的」,屁股随即被狠狠地抽了几巴掌,第一次进私塾也就到此为止,有没有认几个字或读几行书,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在一年以后才正式开蒙。当时表哥的私塾搬到了我家南边的关帝庙里,入学仪式严肃认真,所以印象也就特别深刻。我跟着表哥从三字经、百家姓、大学直读到中庸,前后近两年时间。每天早晨到学堂念书,等到先生进来、在椅子上坐下,一个个点名上去,先背前一天教的书,再按先生的要求,背任何一段已学过的书,背不熟的下去再念、再来背,再背不出来就要吃戒尺了,所以每天都有人被打。

背完旧课教新课,其实只是一小段,以认字为主,也简单讲解,但对理解并无要求,学生也就不认真听;我还一度怀疑,先生自己大概也不甚了了。整个上午,背书花的时间多,教书用的时间反而少。

上厕所也有名额限制,三、四十人只有一根竹牌,轮流持牌如厕,所以厕所里只有一个人,就不会嘻戏打闹了。

表哥爱打牌,夏日昼长,饭后就到麻雀桌上战斗,学生们就成了花果山上的猢狲。因为课堂设在大殿里,高大宽敞,关公和关平、周仓及他们的一群部下,天天与我们为伴,学塾只用了大殿的一角。

从大殿下几级台阶是个大庭院,院子中间有个焚烧炉,石头上刻着「敬惜字纸」四个字;一棵大白果树,树围要三、四个人合抱。我们有足够的空间玩耍,搭台唱戏、打弹弓、翻筋斗,热闹非凡。

下午四点左右,先生回来时已吃过晚茶,有时还带点酒气,负责警戒的学生发出信号,所有人都回到座位上,左右摇摆着上身高声朗读,大堂里振聋发聩,这样的高潮持续约一个小时,先生看到日头西沉,喊一声:「放学!」立刻就一哄而散。

不久因日寇在本镇长期驻扎,表哥的私塾散了,我就到外地亲戚家去读洋学堂,插班二年级。三年后回到自家,镇上的日伪军据点已被新四军打掉,也开办正规小学,可是由于这里是春季入学,要到半年后才能进去读五年级,我就到熊人福先生的私塾,半年里学完了论语上半部(上论)。

熊先生教学非常认真,课文一句句的讲解。书法训练,更严格要求,所以私塾里的学生个个都写得一手漂亮的大、小楷。只有我生性愚钝,又一心想念洋学堂,半年里论语学进去的甚少,连书法也没多大长进,说来惭愧!

熊先生是镇上公认的厚道儒者,学养深厚,斯文儒雅,长期在外地工作,由于日寇入侵,才赋闲回家乡。他态度和蔼,谆谆善诱,从来不体罚学生。他带的十几个学生,都是亲朋子弟,基本上是义务教学。我看到他家长年喝麦糁子粥,十分清贫,而此时我家更一贫如洗,拿不出一点点「束修」,深怀歉意,以后又一直没有报答的机会。

我三进私塾,切身体会是,除了识字外,获益甚微。倒是在读师范时,教语文的钱绍禹先生,抛开教材,全部选读古典散文,打下了文言文的基础,让我终生受益。

旧式私塾无论是形式或内容,都已经远远脱离了现代社会的需要。近年来有人提倡读经尊孔,还在大众传媒上反复宣讲所谓「国学」,实在是浪费社会资源,误导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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