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同学会的会后感,很多人都提到对“吹”的不满。自从人类有了经济概念以来,创造财富的能力、拥有财富的数量成了衡量人的价值尺度,不管你怎样超脱,它都是事实。当然“吹”的人未必都是吹钱的,吹什么的都有。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他/她吹的内容往往是他/她的精神支柱的一部分,听其放纵地吹一通就是支撑他/她一次,作一次听众就是作一次好事。对那些难以容忍的“吹”就当是“观人正己”的机会算了。
十几年前,同学会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盛行的时候大学同学就聚过一次,当时的感觉就是“泰山易改,本性难易”,性格上的优缺点并没有因社会磨练而改变。但是,体验了工作·生活后的聚会,说话比上学时更贴边了。
对我触动最大,最有人生借鉴的是中学的同学会。
我们中学正值文革末期,班里分成3派,积极要求上进、积极要求加入共青团的人,因为竞争激烈而分成班长派和书记派(班长书记都是男生)。剩下的跟先进无缘的落后分子自动结合成了一派,我属于这派。那时男女生不说话,但先进分子们常开会,有说话机会。所以先进的两派中有男有女,落后分子的性别成份反而很纯。
09年同学会之前,30多年没有跟这些同学见过面。那一班人中除我和另一个女生毕业后离开了那个城市以外,都生活在原地。原班人马都生活在一个不大的城市,上学时要好的同学没有断了来往,其他则几十年没有任何联系。同学会是在那些小规模聚会的基础上开始的。
人到中年总爱论成败。“成功”的定义因年代环境而异。不论时代怎样变换,能够自食其力就算得上成功。自食其力包括能够及时就业、适龄结婚、养家糊口、安居乐业。这标准听起来好像很低,但在大批职工下岗的时代要作到这些很难。
我的同学多数没有逃过下岗或某种名义的提前退休。至今仍活跃在岗位上的是当时班里的两种人:最积极上进的和最调皮捣蛋的。
最捣蛋的女生,男班主任曾经要把她推出教室,她跟班主任推来搡去,最后班主任没有拗过她。她坐前排跟老师逗气很容易,班主任对她很怵头。前几年她跟几个同学去看望老班主任,班主任有些糊涂了,记不起她的名字,她自己提醒到:当时最让你头疼的。班主任立即说出了她的大名。这个最淘气的女生开了工厂,成了一厂之主。听别的同学介绍说:她是本市的纳税大户,市长的座上宾。
最捣蛋的男生,个子最小,坐在第一排。说他捣蛋都算夸他,应该说他最爱无事生非。班主任板书的时候,他把脚上的臭胶鞋脱掉甩到讲台上,于是教室里上演一场老鹰捉小鸡,那节课就毁了。年轻美貌的女老师上课,以为他安静了,过了一会儿他举起一张美女老师的画像,逗笑全班,气跑了老师。……,他的“事迹”不胜枚举,用班主任的话概括“你是一个按不住的球”。这比喻形象地概括了他总在那里滚动、蹦跳的样子。
30几年后,当年那个“按不住的球” 身高仍然坐第一排,作派俨然一个男子汉了。说话判断事情非常得体,不阿谀奉承得势的,也不怠慢下岗的,还没忘记到他当年同桌女同学面前道个歉:当年我那么闹,影响了你学习,要不你怎么也能考上大学。散会时把那女同学送到出租车上还塞给司机10块钱。看这些怎么也不能和当年那个“按不住的球”画等号。
第2天再次聚会,“按不住的球”坐在我旁边,对他印象虽深,但跟他没有任何接点。我找话说:记得你画画儿特别好,要是好时代肯定上美院了。他立即回答:我那点好基因让儿子继承了,他上了鲁美(鲁迅美术学院),混得不错。他还诚恳地告诉我:上学时我出卖过不少你的情报。又逗笑了周围。
我突然悟出来他当初那么闹是想显示自己的存在!班长、书记、团员、上进同学把风光全占了,没有给剩下的同学一点显示自己存在的空间,所以他用了“闹”的方式。讲给他我的推测后,他点头同意了。
“按不住的球”也跟着下岗大军下岗了,见到他时正给一家公司开汽车,现在在外地开旅游车,生活得不错。在不稳的环境中能够及时找到自己的生路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成功。
班里学习最好的两位男生A和B。A在恢复高考前当兵去了,进了部队不久开始高考,部队不允许他们参加高考,……。能听出来那是他心中的一件憾事。从部队转业后他一直在国企当官,见到他时,已经在任第3家国企的书记。能看出他最殷实,但最低调。
B同学上了电大,工厂倒闭,他下岗在家。但从言谈举止上能感到他活得很充实。听同学说他股票赚了,可以衣食无忧地过后半辈子。
活得最春风得意的是一个当教员的女生。她考上了当地的师专,毕业后在重点中学当教员,言谈中听得出来,托她入学的人很多。同学会上她表示“恢复联系太晚了,没能帮同学的孩子入学很抱歉”,私下聊天时常常露出对下岗同学的蔑视,露出知识分子的自豪感。(有条件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到外地去上学,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当年的男班花最先致富,夫妻开了一家饭店,经营最得手的时候,男班花花心大发,抛弃了老婆孩子,另娶了年轻美妻。美妻骗了他个分文不留,他落破得不愿见人,不管多少人打电话劝诱,他都不来参加同学会。
当年的团支书在教书,班长在大学的后勤处当干部。
看我这些同学让人想起“英雄出少年”,当年活跃的人物如今仍然活跃。学习好也行,调皮捣蛋也行,当年在班里有存在感的孩子,长大了都是有存在感的大人。相反那些模糊得你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同学现在也是模模糊糊的存在。
中学同学多半小学也在一起,是你最熟悉,也最熟悉你的一群人。念旧情、寻旧友是人之常情,也是有闲的表现。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找个角落坐下来,跟当年的好友叙叙过去、聊聊现在也是一种好调济。在国外生活时间长的人会觉得接不上话,合不上辙,甚至无聊。但是,我还是劝你有空去参加一次同学会,在那里可以悟出一些道理。这些道理在教育自己下一代时可以借鉴和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