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 （二十九） 哥哥的来电
心渡
第二天清晨，任云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哥哥的来电。任钧在电话里很是着急地要向任云解释买车的原因。任云不等他解释，就断然地回过去：“你用你的钱买车，我没资格管你。我不过是发表点看法而已。”
任钧急急表白：“你当然有资格说我，没你当年的牺牲，我哪里有婚房，哪里有老婆儿子。你为爸妈买了房子，我的责任是给爸妈养老，你是怕我入不敷出，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耐心点，听我把原因好好跟你摆一摆。
我为了买车的事考虑了三个多月了，我不会为了我，小美，或者嘟嘟方便去买车的，你也知道的，有车麻烦更多。关键是工作需要，你知道的，虽然我工作称职，但没有正宗大学文凭是硬伤，能保牢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全靠我上上下下人缘好。”
任云忍不住插嘴：“那你更要做人低调咯。”
任钧：“做人要低调是不错，在我现在这个级别里我肯定是最低调的一个。但是你想，有私家车了以后，我可以接送客户和供应商，既给别人面子又和他们有私交联络，还帮公司省钱。当然我是和我们单位的小青年小瞿一起去的，他帮忙抬行李什么的，我不能做这些，有失身份。上级领导有事，我也好出车帮忙。没车，我会失去很多机会的！
上面谈的还只是我工作中的需要，我还有和老邱的合作也需要我有私家车。老邱有时给我点生意做做，他那圈朋友在乡村俱乐部聚会，人家不是奔驰就是宝马，我起码也得有辆车，才厚得起脸皮跟他们搭腔吧。没办法，生意场就这个样子，不象你靠做学问立稳脚跟，我只能靠人际关系谋生，不舍得置行头就屁也没有！”
任云叹了口气：“哥哥你这些年也不容易，老邱对我们家有恩，你跟他他不会害你，只是你不要陷得太深，违法犯法的事千万别给他当冲头，免得到时候他倒下来，把你一起拖下去。”
任钧那边一个劲地称是：“我不过在外围做点小生意罢了，拆房子什么的根本不参与的，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爸爸妈妈经常会去看老丘的父母，他们也很关心你，那天他们看了戴夫家的照片都说好，一家子正正宗宗，像像样样。”
任云笑笑：“戴夫那天穿得还算像样，你没看到他的破车破衣服，戆憨憨得像管道工。”
“阿妹，戴夫他不需要像我一样置行头的，你看他人长得又高又挺， 穿得再破人家也只当他是行为艺术。我要是跟着他的思路走，肯定要出事体的！被人家辣一脚踢到食堂饭厅里揩桌子去了，盛饭都没资格，大厨就更没资格做了。”
任云咯咯笑：“阿哥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你的厨艺可是得奖的哟！你有真本事谁敢以貌取人。”
任钧认真地：“小云，说真的，你现在把房子债还了，快点买些像样的衣服，我看你那件上衣好像还是六年前从这里带出国的。你可不能学戴夫不在乎衣着，你没资本那样潇洒。我给你在上海买些寄来，你把尺寸伊妹儿给我就行。”
“省省吧，人家现在都是到美国来买衣服的，都说美国的衣服便宜！”
“我要么换点美金给你，先两千怎么样？”
“别瞎搞了！ 我没几个月前刚让刘家姆妈带了九千多回来，你又要返回两千，有什么意思。我现在挺好的，已经买了不少衣服了，慢慢来吧。”
“阿妹啊，哥哥直到现在都没法好好报答你，听爸爸讲你在美国为了房子的事吃了很多苦，我听了真是难过。如果把你耽误到让你就此结不成婚，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好在人在做，天在看，好人有好报，老天爷会报答你的。我们在上海一切都好，你在美国自己保重！”
放下哥哥的电话，任云对他的气恼已飘散得不少。刚起床，刷了个牙，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老父打来的：“任云，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你以后不要寄钱回来了。我和你妈妈的退休工资足够用，任钧发展得也不错。你的钱也不容易，买点新衣服新鞋子，像像样样地过日子。”
“爸爸，你和妈妈的退休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三千，太少了。”
“够了，我们又不是小青年需要赶时髦，用来吃吃足够了。再说我们若是不够，可以问小钧要，他开得起私家车，这点钱还给不起？”
任云有点懦弱：“爸，我不是为了不想给家里寄钱才说那些的。”
“知道，你的心我们都知道！你跟戴夫在一起一定要大大方方， 他是个规规矩矩家里出来的正派好孩子，你要珍惜！ 凡事多从他的角度想想，多关心多理解他。求婚的事你也不要催他，不要着急，说话要三思而后行。
千万别让他认为我们和你哥哥一家是拖累，我们这里从现在起不需要你们一分钱。小云啊，爸爸没别的能力为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好，你好了，我们才会好。”
挂断了老父的电话，任云不觉眼睛湿润了。爸爸因为历史和家境的原因，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可他对世事的通达，对他人的理解体谅，是许多大学教授都及不上的。
别人只看到妈妈为服侍奶奶任劳任怨，是人见人夸的好媳妇，却看不到爸爸是如何精明地化解着酝酿中的矛盾，如何鼓励妈妈，称赞妈妈，尽力减少妈妈的负担，爸爸从没觉得妈妈是他老婆就应该做这做那。爸爸总是对任云说：“对爱人好可以是不计较的，但在任何情况下，都别认为对方有义务对你好得不计较。有什么事都要多做，多扛，不斤斤计较。”
奇怪的是，他找到了妈妈，最后他得到的更多。看来爸爸找老婆很有一套，当时就看得出妈妈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地单纯，有自我牺牲，任劳任怨的潜质；而爸爸又有信心有本事让妈妈的这种潜质用捧用夸的方式发掘出来。
爸爸奶奶的精明通达体谅和妈妈的纯真善良吃苦耐劳结合在一起，使他们那个极其贫困的家庭内部团结，让她和哥哥能在爱的氛围里健康成长。老邱当年肯借巨款，除了他对任云的器重和信任外，有一个很大的因素是因为他和他的父母对任云家庭的美好印象。
“我要有爸爸一半的聪明，戴夫就能很快拿下来了。”任云心里暗暗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