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斯坦福(二十五)实验室企业

原是寂寞中的陈情,如鸟儿啼鸣,以求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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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企业

学理工科的大多都在实验室干过,不论是穿上白大褂观察试管里培养的细胞,还是制造太阳能电池,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总是少不了的。心理学实验室却差别很大,因为心理学研究多以人为对象,实验室里没有那么多时髦的东西。临床心理研究主要靠谈的,舒适的沙发是有的,顶多再加上单向观察玻璃以及摄影机,认知心理实验室则多以计算机为主角,一人一个小隔间,社会心理研究仍以问卷调查为主,所以有些老师根本不需要什么实验室。

我个人是研究社会认知心理的,尤其是记忆、情绪、决定过程随年龄的发展与变化,所以我的实验室既有计算机隔间,又有堆放问卷的文件柜,此外虽然配备了数码摄像机,却很少用。倘若要添置脑扫描之类的高尖端精密仪器,就得申请资金赞助了。比如美国的很多学者都知道的社会科学基金(NSF)和社会健康基金(NIH),因为竞争激烈和连年的资金缩减,申请很不容易。

刚才说的是设备,而实验室的灵魂主要还是人,在美国的教授视经费的多寡、课题的繁简招的研究生数目也不一样,一届招一个两个的是常事,没有合意的可以一个也不召。其实带学生是个苦差事,在美国教授虽然不必为学生的前途负责(工作还得自己找哟,老板只管写推荐信啦),但学生前途的好坏无疑是教授成绩的一个指标。研究生一进来第一年就要确定硕士论文的课题,第二年答辩,拿到硕士学位后,还要经过博士资格的考试,才能开始做博士论文。假如遇到文章不通的学生,还得替他/她逐字逐句地修改,真能把人急死,当然了,好学生不仅是教授的骄傲,而且还能一起发文章,到老了想一想桃李满天下,那滋味大概也不坏,何况没有学生,谁在实验室做事?没人做事,如何写得出实验报告?要知道在美国,数据是第一位的,像有些中国教授不需做实验就著作等身,在这是不可能的。

实验室有了人,自然就有了很多故事:有同心协力地工作,也有暗搞小动作拉后腿的;既有实验室的浪漫,也有发泄不满的反目成仇。所以管理一个实验室,就象管理一个小型企业,难怪在美国研究都叫教授为老板。这一点在我到了斯坦福加入LC教授的实验室后,才真正深有体会。

LC教授,五十多岁,头发半白,一双眼睛相当锐利,身材虽有些发胖,但并不臃肿,穿起套装裙来仍显得相当干练。她申请的NIH基金动辄几百万,主要用于研究情绪随年龄增长的变化,以及对认知的影响,所以说和我的专业方向是相当接近。比如她提出的社会情绪选择理论,指出随年龄增长,老年人的社交圈子缩小,是一种积极选择的结果。因为老年人更注重正面的感情,所以与熟人朋友家人的交往更多;相反的年轻人更希望拓宽自己的经历与知识面,陌生人能提供新奇的感受,但同时也因其不确定性可能引起负面的感情。她的理论虽然在社交研究中得到了支持,但在心理学其它领域却未得到广泛响应,所以她的实验室的当务之急就是在认知以及应用领域寻求支持。十几年来她和她的学生发现老年人的记忆偏向故事中正面的情绪信息,甚至用fMRI技术发现老年人的脑活动与年轻人相比,对正面情绪信息同样敏感,而对负面情绪信息相对不敏感。她的研究卓然有成,所以她申请五年的研究基金,NIH却一下给了她十年,这对别的申请者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

      LC的实验室有一男一女两个博士后,研究生有一女四男,专职的实验助理有三个,她们大多数是各校的本科毕业生,准备在实验室过渡一下,积累金钱和实验经验的,比如实验室的实验总管就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专职接电话、安排实验计划、以及管理训练本科实验助手。这些本科生助手是LC以开一门心理实验课的名义招来,在她的实验室免费打工。此外除了她是主任的秘书外,还有专门的实验室财务会计,你说这不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企业是什么?

       LC教授的研究生当然要比别人的快活,他们其实不用把过多精力放在找研究被试和做实验上面,因为招被试已被委托给一家样本公司办理,一个人头一百美元,真是个好买卖!而做实验也有三个专职人员管理,本科生免费跑腿。他们由此可以把精力放在课程和自己的研究上,倘若他们的研究方案被认可,那么不仅研究经费不用发愁,还可以去各种心理学会做报告,旅费都完全报销。

博士后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任务只有研究实验方案和写文章发表这一样,所以比当教授还要好呢!比如说约翰吧,别看长得人高马大的,在LC面前还故作幼稚状。当然人家的专业可不含糊,用认知手段证明老年人做决定时常以感情为主,而年轻人则更倾向权衡每一正面和负面的信息。虽然约翰为人丢三拉四,给他发信息也常忘了回,但他其实是这个实验室的领袖人物,手下不仅有两个学弟与他合作紧密,还有一个贴身助理山姆。这山姆本是雇来的实验专职人员,心理学软件编程相当不错,不仅协助约翰的实验编程,而且连打印求职信这种事都包了。山姆长得有点象李安的《断背山》中的杰克,清秀而且腼腆的样子,所以我常常怀疑他们俩是否是同性恋。约翰最终不负众望,成功晋级一所藤校心理学系助理教授,不知要不要带走山姆?

另一个女博士后,主要是搞神经科学的,才进这个实验室不久,想必是雇她做fMRI的。其他还有两个比较“老”的研究生,一个是五年级的莎莉,大约想赖在斯坦福不走,不仅是LC上课的教学助理,也帮着在斯坦福长寿中心跑腿,实验室的事倒不见她太起劲。另一个五年级的学生布莱特,其实并不是LC的研究生,但他极力想钻入这个实验室,所以不惜干起了最没人干的事,如数据的初期整理工作。据说他本是个土耳其人,在土耳其已经是有正式执照的心理医生,如今来斯坦福深造,还要受到实验室研究生的排挤,也真够苦的。

此外LC的实验室还有几个编外的人员,参加一周一度的实验室例会,象我一样的访问学者还有一个康奈尔大学的博士,是个韩国人,但她并非LC的博士后,只能算个访问学者。另外有两个日本人,一个是跟着丈夫来的,原是东芝的工程师,不知怎么对心理学感兴趣了,另外一个大约是斯坦福的本科生,但并不注册课时,只是实验室的自愿者。所以每周的实验室例会,人还真不少,LC总是听一听实验进程的汇报,然后就是由研究生或外面请来的学者教授的报告,我也在一开始给过一个我自己的研究报告,其余如剑桥大学教授关于心理健康的报告以及英特尔的一位研究人员关于如何利用网络做社交研究的报告,都很有启发。

归根结底,一个实验室就象一个小企业,没有钱是玩不转的,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才雇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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