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的读书班
我的房东艾伦每星期必有几天去教堂,我想这不仅仅是从小教育的结果,也与教会各式各样的活动有关。每周日的礼拜自然不用说,周六艾伦总是烤了许多糕饼带到教会分发给穷人。平时还参加教会的其它各种活动,比如查经班、唱诗班、和读书会等等。艾伦总是打扮得很齐整,并总是带一点蛋糕、饮料、糖果去这种聚会,有一天她对我说,下个星期四她将邀请读书班的全部成员到家里来聚会,先吃了晚餐,再讨论一本关于上帝的书,她并邀请我一同参加。
我虽然对读那么一本厚厚的书有些敬畏,但倒也好奇这些是什么人,并且会说些什么。艾伦告诉我组织者叫凯蔕,是教会里的神职人员,其他人有的是退休的夫妻,有的是在职的律师、教师等等。我答应帮忙,然后就热切地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冬天夜幕早早地就张开了。大约六点半左右,门铃准时响了,凯蔕当然是最早到的,她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女人,褐色头发,一对大大的褐色眼睛,手中捧了一个很大的褐色木盆,里面好象是蔬菜色拉。紧跟而来的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妻南希和弗瑞德,以及他们成年的女儿,他们带来了汽酒和甜点。这对老夫妻都已头发斑白了,南希有一只耳朵完全听不见,所以她总是侧着脑袋,探着身体,捕捉每个人的谈话。弗瑞德随身带着一个开酒瓶的工具,据说是他们结婚二十五周年的礼物。他们成年的女儿想必没有结婚,三、四十岁的模样,举止还有些孩子气,每当母亲讲起她小时候的淘气,还会抬手去握妈妈的嘴巴。
接下来的道诗是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姑娘,一头金色的短发,丰满的身躯,套着一件蓝色的印存GOD字样的T恤。我还真惊奇为什么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爱和其他这些人搅在一起,后来聊天才知道,原来道诗已是结了婚的,并且努力了几年不曾怀孕,后来他们决定领养一个孩子,并且找到一个单身的孕妇,愿意将孩子送给他们,他们支付了怀孕、例行检查、以及住院生产的一切费用,但是在最后一刻孩子的父亲出现了,不同意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于是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于是我理解了她在这儿的原因。
后面来的是一位老妇人,个子高高的,身材保养的很好,穿着也很讲究,手里拿了两瓶葡萄酒,凯蔕赶紧放弃了没有酒精的汽酒,过来讨正宗的葡萄酒喝。她叫玛丽,原是一辈子没有结过婚的,也没有生育过,但她却自认有当祖母的天赋,每见到亲戚的小孩子,便去抱来玩,而小孩子也是喜欢她的。所以她就问我,是不是女性天生就有母性或祖母性的基因,而与后来的经历无关,我虽然是学心理学的,倒还真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艾伦笑着说:“还是等你下一个学术年假再来研究吧。”
最后面的却是一个中年的女律师,她显然迷路了,打了电话才找过来,她一副挺精明强干的模样,一头披肩的黑发,穿着一身套装。她带了一个蔬菜大盘,不过看上去象是从店里买的,而不是自家做的。她抱歉说丈夫在家里照顾两个未成年的女儿,所以不能来了。
人都到齐了,连艾伦和我共有九个人,我完成了set the table的任务,在每人的面前放一个碟子,一副刀叉、一个高脚酒杯,和一个饮冰水的玻璃杯。桌子上铺着雪白的印花餐布,中心是一瓶盛开的桔色雏菊,以及高高低低的蜡烛,有几枝象小甜饼一样的蜡烛飘浮在装了水的船形的银器里,尤其活泼可爱。艾伦的主菜是牛肉馅和各色甜椒及瓜、豆类炒熟的蔬菜,当然还有香喷喷的蒜茸面包。大家拿了盘子依序自助服务。注意九个人里面只有弗瑞德是男人,于是他很绅士地站在最后一个。餐桌上还有凯蔕带来的色拉,有菠菜叶、核桃、以及红叶生菜等等,又加入一种芝麻醋,真的很好吃。
等大家把要吃的东西都装好在自己的盘中,而红酒也倒好了以后,艾伦提议开始祈祷,于是大家把手与旁边人的手握住,然后低下头,由 凯蔕赞美上帝赐给我们美妙的食物,完毕之后,大家都念一声“阿门!”我倒是觉得挺好玩的,虽然我并不信教,但觉得对日常食物抱有一份感激之情并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五谷杂粮养育了我们,并且也包含了人们的劳动。
西方人倒也并不讲究“食不语”的习惯,大家谈谈笑笑,很开心,不知是谁讲到了做梦,边上的女律师便说到她总是爱做同一种梦。比如坐在火车上,与对面的火车擦肩而过,而她的丈夫却坐在那辆火车里面。道诗说起她经常会在梦中把第二天要做的事温习一遍,这倒是有些象我的,假如第二天要演讲,夜里心有所思,便会做梦梦到自己感到紧张,并且穿什么样的衣服,怎样发挥口才等等。这样看起来倒是很有效率的,其实夜里没睡踏实却影响了第二天真实的行动了。艾伦叫起来说,:“诸位,我有一个坦白,前几夜我竟然梦到了我高中的第一个男朋友,而在梦中我依然很爱他。Alice你给分析分析,我这五十多年从未想起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儿,甚至是不是还活着,这是怎么一个荒诞的梦呢!”
身边的玛丽接口说:“梦原是荒诞的,我也坦白我的一个怪梦吧,你们知道弗瑞德是我们这个读书班唯一的男性,而且彬彬有礼,我很喜欢他,也经常梦见他。”
这时大家都看着弗瑞德微笑,他有些窘,我看见在餐桌下他握住了老妻的手。
玛丽睁大眼睛,很满意大家的注意,又翘起一个指头,接着说:“那,我前几天晚上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南希与一个小伙子在教堂结婚,她女儿在一边做伴娘,好象并不介意她的妈妈找了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新郎,我当时激于义愤,就走过去对南希说:‘你这样把弗瑞德怎么办呢?’过后我几乎要打电话给你们了,但终于没打,这毕竟是一个梦呀!”
弗瑞德笑着说:“你若打电话,倘若南希不在家的话,我也许会接呢!”大家都笑了,而弗瑞德的手始终是握着南希的手的。
主餐过后,大家又喝咖啡,吃甜点,其中南希的女儿做的甜点倒是很有意味,小小的生姜外面裹着甜甜的巧克力,无疑中和了姜的辛辣,当然还有我喜欢的brownie和cheese
cake,饱餐一顿后,艾伦坚持照常举行读书讨论会,我真得很饱,又没有读过那本GOD的书,便自告奋勇收拾残局。
cake,饱餐一顿后,艾伦坚持照常举行读书讨论会,我真得很饱,又没有读过那本GOD的书,便自告奋勇收拾残局。
我一边将刀叉碗碟放入洗碗机,一边将高脚酒杯洗净擦干,耳朵还注意着那边的讨论,显然他们并不是一味顺着书里的观点的,艾伦善于举例,但经常跑题,女律师口舌犀利,并且经常质疑书中的观点,而凯蔕宛如一个熟练的驾手,经常将偏离跑道的谈话重新归于正途。
那天晚上,她们聊到十点多才散,连我都不禁犹豫是否应该下一番功夫研读一下下一本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