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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老鼠手记 -- 再忆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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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又看到了雪!在法国南部蜿蜒的山路上。出发时还是阳光普照,尽管冷,但清爽干净的空气让人精神抖擞。半个多小时后,当车子离开都市,阳光也渐渐隐去,送给路人的,是纷纷扬扬的雪。冬暖夏爽的蔚蓝海岸很少落雪,此时,白茫茫的天地和间或绿意的田野,山峦柔和地起伏,让人有今昔是何年的疑问。

    因为雪,车子不能快行,车窗外的景致丝丝厘厘地发生着变化,如年迈的画手展示穷尽一生的作品,缓慢,忧柔,庄重。山不高,也不嶙峋,被薄雪掩盖得并不彻底,有大石或枯枝逸出,斑斑驳驳,有写意山水的味道。一路欣赏着,品味着,兀自想到多年前的一次次回家乡的行程。和今日有太多相似,也是雪天,也是走走停停的车辆;不同的是山,那是中国北部高大峻拔的雪山,不同的是心境,今日我没有归家的急切盼望,我只是为了赶往下一个驿站,只是为了欣赏那里的繁华亦或感受那里的悲凉。我,只是过客。

    车厢里充溢着异国方言的低语。同车多是Aix的学生,去筹办尼斯一年一度的卡尔瓦尔节。有一点轻微的音乐传来,是低调的布鲁斯,和窗外渐浓的雪景很相配。车子仃了,前路堵塞。对于旅行者,车子仃了,可以做短暂的仃靠,而对于游子,是否可以任意停留,是否可以不去思量明天的脚步该去哪里?我倦倦地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在身体疲倦,精神清明的时刻,忆起三毛。

    风雪交集的徳黑兰的冬日街道,匆匆行来穿着破旧靴子的东方女子,黑色长发在风中飞舞,青春的脸上有浅浅的春花盛开。那一幕,从前只是在读她文字时,展现在眼前的灰暗格调的画面。而此刻,那场景却在我微闭的眼前,逐渐地扩散开来,成为宽荧幕,四周的灰暗建筑淡去,冬日的灰暗天空淡去,唯有那风中飘舞的长发和破旧靴子敲击路面,咔咔咔咔的步履声,清晰,透彻,澄明。当年的她,在风雪的异国街头独行的她有着怎样的情绪?万水千山走遍之后,是归家的渴望?还是继续前行的无法驻足?

    现在的我亦如多年前的她,是冬日雪中孤独的行者。但我不是执着如她,为着精神乐园而甘愿孤独;我不是空灵如她,明年的去向,假期的工作,住房,学业,生计,件件需要畴划;我更不能超脱如她,可以我行我宿,不管不顾。我和我身边的这些人,多多少少,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且有着都市人的虚荣之心,希望有良好的物质基础,又拥有丰富的精神家园;希望有体面的社会角色,又可阳春白雪... ...种种的期望相加,是累,是挣扎,是矛盾。现实与梦想的不统一,注定痛苦。

    可是,我行在路上,不是吗?有雪,有山,有下一段行程。所以,继续吧,红尘中的孤旅。车子在无名小站短暂停顿,车门打开,清净冷冽的风携带雪花扑面而来,深深呼吸,直入肺腑。
龄龄妈妈 发表评论于
找出你的这篇旧文,我也一直记得她用橡皮筋旧皮靴上的那段。
舞起风随 发表评论于
喜欢你的文笔,如同看画。
舞起风随 发表评论于
不过生命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思索,想当年忙碌,疲倦得连思索都成了一种奢侈。转身回顾,那也是妆成自己不可缺乏的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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