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 （三十八）阴云笼罩
心渡
五月下旬的一个早晨，任云整理好自己的实验结果，来到会议室等着开周会，时间过了五分钟之后，老板才走了进来。任云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今天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老板神经质地搓着手：“宣布这个事对我来说是非常艰难的事，可我别无选择。”说到这，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大家，我们的后续经费断档了。我本对我们能得到后续的研究基金非常有把握，可是我错了，我们目前的资金能维持到七月中旬，你们趁这段时间赶紧另找出路吧！”
任云当时虽然震惊，但很快平静下来了。接下来，她在网上把附近的博士后工作查了个遍，上面有五个比较对口的工作。一打听，三个工作已经有人选了，剩下的两个工作因为资金来源的不确定性，人选尚未定夺。
任云在整个校园里奔走，当她从又一家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挺着大肚子的王晴。听了任云的遭遇后，王晴告诉任云她知道有一家实验室要招人，但还没正式打出广告。望着任云焦虑的眼神，王晴赶紧安慰她：“别着急，虽然最近因为经济不好，研究资金紧张，博士后的工作还是找得到的。再说，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还有戴夫呢，只要你们一结婚，拿到临时绿卡，求你做博士后你都不要做。”
任云笑笑，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生，这会儿还工作啊！”
王晴摸着肚子道：“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怎么办呢，不舍得用休假。”
一整天跑下来，任云得到了三个工作可能性，她心想这还算不错吧。回到家里，为了给自己打气，她特地好好地烧了几只菜，等李雯回来后一起吃了晚饭。
任云当时没有和李雯提起工作的事，她怕引来和王晴一样的安慰，说什么只要和戴夫结婚就好。 说这个没什么意思，主动权又不在自己手中。
等啊等，等到快八点的时候，戴夫打来了电话，他的语气和以前一样忧心忡忡：“云，我就剩两个多星期的时间了。项目负责人真是不好做啊！ 他们那些人一下班拍拍屁股就走了，我还得继续工作，想要进一步改进样品。”任云打起精神，和他讨论了一会儿他工作上的事，鼓励了他几句，然后等到戴夫问起她的时候，尽可能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近况说了一下。
戴夫非常吃惊：“怎么可以这样，你老板应该早点告诉你们。反正你现在这个工作也没什么好，要不我在我的公司里给你找找？你把简历发过来吧。”
任云苦笑：“戴夫你不明白，我是外国人，留在美国靠的是工作签证，必须从事与我专业有关的工作。我现在有三个工作可能，再等等看吧。”
戴夫：“好吧，云，我们星期天一起吃饭好吗？ 我的前上司，就是你也认识的那个马丁，约我星期六一起吃饭。”
接下来的周末，戴夫和任云一起在橄榄园吃饭。戴夫问起任云找工作的情况，任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什么进展，三个可能都吊在那里。对了，马丁现在怎么样？你上次说他去过中国了？”
“对啊，他去了上海呢！”戴夫挺憧憬的摸样：“他在那里过得可开心了，说上海让他想到纪录片里五，六十年代的美国。”
“天啊，上海没那么落后吧！上海的高楼大厦比纽约只多不少。”
“不是这个意思。他说的是五，六十年代的美国人，心态都很积极，干劲十足的，大楼道路的建设遍地开花，而如今我们美国人，作为整体，是越来越懒惰消沉了。
没想到中国现在却是朝气蓬勃，日新月异地发展着，让人羡慕。”
任云笑了：“你不是一直说我们中国留学生勤奋努力吗？怎么就没想到现在的中国开始强大了呢？”
戴夫：“这可不一样，来这里的都是精英。哪个民族都有精英，都可以是很出色的。但马丁在中国他接触了各个层次的中国人。他说中国的民工真是了不起，为了一点点工资，愿意超时工作。
当处于社会中下层的人普遍都拥有吃苦耐劳的坚韧毅力，开放的心态，以及为子女为下一代自我牺牲的精神，这样的民族才可能强大。”
任云目光柔和地看着戴夫，看来他对中国的赞美是真诚的。
“戴夫，马丁最近去了不少地方，看来他过得挺自在的。他和他夫人的关系好些了吗？”
戴夫的脸色暗淡下来：“他们已经正式启动离婚程序了。云，你知道吗，他老婆那时就没真心想跟他和好，只是知道他马上有个晋升加薪的机会，为了能让他多付扶养费，所以又耐心地等了他几个月。这个女人的心真是又贪又毒！”
任云不解：“马丁事业那么出色，人长得也跟她挺般配的，她为什么非要离婚呢？”
“她外面早就有情夫了，但她是不会跟情夫结婚的，就是为了拿马丁的钱和情夫一起过逍遥日子，哼！”
戴夫越想越气愤：“马丁整天辛辛苦苦地工作，为建筑这个家不遗余力，没想到到头来被老婆釜底抽薪，一无所有。”
“可是戴夫，马丁这么出色的人，他可以再找个好的呀。他只要一上网，肯定对他感兴趣的女孩子乌泱乌泱的。”
戴夫瓮声瓮气地：“房子，投资，积蓄和工资的一大半给夺走了，女儿的心灵也受创伤，再说你怎么知道网上哪个女人可靠不可靠？”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其实我们男人不是不想结婚，实在是被这不公正的法律给吓怕了。如果找到的女人后来发现不合适的话，那么一生的辛苦积累就全泡汤了，连将来的辛苦劳动都要被剥削。
其实马丁他真的是蛮优秀的一个人，学历比我高，职位比我高，工资比我高。对老婆孩子有求必应：买好车，昂贵的衣服什么的，出手比我大方多了，比我更会讨女人的喜欢。
他都那样了，我还结什么婚哪！”
任云劝道：“啊呀，关键是他不会挑老婆，他那个老婆一看就是很自恋很自私的类型。你要是遇到她那样的压根就谈不起来。”
“她老婆当初也不是这样的呀，很多女的结婚前结婚后对男人的态度变化很大的。”
“那总是应该有点征兆的吧。”
“太难了，一旦发现错了就覆水难收了！”
“那么你看史地文一家不是很好吗，他的夫人和他不是非常相亲相爱？”
“史地文又没钱，他夫人和他结婚的时候没啥好算计他的。再说史地文他最成熟最懂人情世故，马丁差些，我就更差了。哪个女人会真心喜欢我呢，除了我辛辛苦苦积累的三幢房子之外，我还有什么好的！”
任云沉默不语，她不喜欢戴夫的虚伪：明明他掌握着主动权，却偏偏要装可怜，处处要影射她是看中了他的家当而不可能是他的人。这让她如何应答！
任云想了一想道：“戴夫，我在这里找工作的机会太少，可能将不得不全国范围内去找。”
戴夫瞪起了眼：“那怎么可以，那样我们怎么交流呢？你可不能去外地！”
任云面无表情：“没正式工作我就不能留在美国，那会儿我就得回中国，离你更远了。”
戴夫有点手足无措：“云，我刚才说的话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想结婚， 我就是现在事情太多太多，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任云心想谁知道你说那些话有什么用意，嘴里只是淡淡地回应：“戴夫，我可没逼你结婚，天地良心，我今天根本就没提这档子事！我找工作事关我在美的合法身份和收入，这我不会跟任何人开玩笑的。我也想和你好好谈下去，这就得看接下来这事如何进展了。”
戴夫傻傻地问：“这事是指什么？你找工作的事还是我们俩进一步发展的事？”
任云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就目前而言，我指的是我找工作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