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默尔曼(George Zimmerman)案判决之后,有文章提出,华人应该像黑人团体那样,积极组织起来,进行抗争维护华人的利益。 我非常赞同华人应该积极组织起来,主动维护我们的权益。但是,我想在此以一个全新的角度谈一谈华人权益的保护。
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分析一下华人在美国社会的相对地位、社会形象和面临的挑战。得益于儒家等优良文化传统的影响,和近三十年来技术移民的成效,华人在美国社会已加入成功种族群体。2012年美国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发表的《亚裔美国人的崛起》(The Rise of Asian Americans)的专题报告,把亚裔称为“在美国收入最高、教育程度最好、增长最快的种族群体”。华人就是其中人数最多的族裔。目前,华人同印度等亚裔一道,在科技上已成为美国高技术行业的中坚力量。教育上的成就已经广为认可。除了经济、科教和教育的成就之外,亚裔还表现了低离婚率,低犯罪率和低肥胖率。
我们在取得这些成绩的同时,也有不足之处。华人在美国财富500强的高管还寥寥无几。我们在美国主流媒体、舆论界、新闻界几乎是没有任何影响。体育和娱乐界的成功也比例甚小。局限于我们文化中那种落后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不张扬、不参政,不抱团等落后习俗的影响,我们中不少人在某些程度上还未能融合到美国社会,成为赵美心议员所称的“永远的外国人”。因此、美国社会对我们还有不少误解和不公正之处,比如名牌大学对亚裔孩子入学名额限制。这其中的原因,平权法案是主要的因素,但也有美国社会对华人教育方式的成见,他们(如哈佛大学前学生录取顾问Rod M. Bugarin Jr.)以为我们只会教孩子应试,而不注重其它能力的培养。而虎妈一书的出版,更是给了美国媒体华人父母对孩子过于严厉,不人道之词。
在分析了华人在美国社会的相对地位、社会形象和面临的挑战之后,那么我们就可以定义我们保护华人权益的重点和方式。今天华人在美国社会的地位,已经和1882年美国排华法案出台之后那半个多世纪大为不同。那时的华人地位低下、饱受涉及基本人权的种种不平等歧视,如夫妻不能团聚、孩子出生后不能成为美国公民等。华人团体维权的重点和方式与六十年代的黑人人权运动相同,就是从一个弱视群体的角度,要平等权利、反对歧视。目前,由于华人良好的家庭教养,华人犯罪率低,我们遇到被警察以种族定性(racial profiling)及不公正对待这样的情况不是很多。况且,我们大多数华人自我谋生能力很强,很少需要向政府要福利、救济。 现在我们面临的更多、更重要的挑战却是美国社会对华人不理解、误解或猜疑所导致的机会方面的不平等,如名牌大学对亚裔孩子入学的限制、公司对华人员工晋升和提拔的不足这些方面。例如在孩子教育方面,华人的孩子参加数理化等竞赛,都能名列前茅,因为答案是客观的。但在讲演等靠主观评分的比赛,华人孩子杰出的表现,却很难被认可。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欧美裔家庭不愿让孩子下功夫,却不相信华人孩子能不用讲稿、就能激情流畅地进行讲演的水平是靠自己的努力而达到的。我们的孩子把试考好了,名牌大学录取官却认为你可能只会考试。而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录取了一些基础不扎实的学生,却不能按时完成学业。在大公司也有“竹子屋顶”的障碍,华人谦虚、踏实的美德往往成为他们事业的障碍,因为在美国公司能表现自己、能领导别人的人才能得到晋升。所以,在21世纪,保护华人权益的重点并不是那些被警察以种族定性(racial profiling)及不公正对待这一类美国人权法律关注的,大家随时都应该走上街头、游行示威的问题(当然,我们不能排除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一旦发生,我们应该走上街头,积极地维护我们的正当权益)。我们更需要抵制的是美国社会对华人不理解、误解或猜疑所导致的机会方面的不平等这样一类权益侵害,保护我们的平等权益。
要维护这方面的权益,我们一方面要积极组织起来、参与和支持与此相关的维权运动,如80-20组织所倡议的对最高法院审议德州学生反对高等院校招生平权法案的签名。但是,我需要指出,这一类侵权却常常是没有警察不平等对待,误杀那样容易唤起社会同情心,便于以游行示威的方式来解决。所以,要在根本上消除这些方面的不平等,我们不能主要依靠以悲情诉求的方式。我们更需要的是采取正面的方式,让美国社会更好地了解我们,并主动地帮助美国社会解决它所面临的问题。在今年6月19日我在接受星岛中文电台海翔先生对我的新著《Chinese Secrets For Success: Five Inspiring Confucian Values(华人成功的秘诀)》进行采访时,谈及华人在美国面临的挑战时,我就鲜明地提出过这个观点。
首先,我们应该向美国社会广泛介绍亚裔(及华人)对美国社会的贡献。我们是美国税收的贡献者,而不是纯消费者。在美国教育落后、高科技人才不足的情况下,亚裔成为支撑美国高科技行业和教育行业的中坚力量。在很多美国家庭过度消费的情况下我们勤俭持家,很少依赖政府福利和学生贷款补贴。而且,我们遵守法律。亚裔犯罪率仅为美国平均水平四分之一,省了美国各级政府的治安和法律(另一类“维稳”)费用。在美国社会,人们尊重贡献者、和有能力者。基于同样的原因,华人员工在公司里也应该勇于表现自己的才华,才能有机会得到提拔。
其次,我们要让美国社会了解和认可我们的优秀文化传统和我们对美国主流文化的接受。华人有取进心、勤奋、重教育、节俭等美德与美国社会所提倡的Highly Motivated, Hard Working, Ability to Learn, Self-reliance 等价值观念是相通的。我们要让美国主流社会更多地了解这些。我们也需要让他们知道,华人对西方社会所倡导的民主、法制、诚信、保护环境的观念的认同和对西方社会行为规则的遵守。媒体关于中国贪腐、缺乏诚信、不尊重知识产权的报道,或多或少会让美国民众对华人产生不合理的猜疑。在我们成功的地方,像子女教育,我们应该告诉美国社会,大多数华人善待、关爱我们的孩子。我们取中西文化之长,以平衡合理的方式来教育孩子。我们不像其他美国家庭那样把孩子交给老师就不管了。也不是像虎妈那样地过度严厉(我在我书中对此就有大量澄清)。只有通过交流和沟通,美国社会才会对华人少有误解和猜疑。
同样重要的是,华人应该像真正的主人翁那样,关注美国社会的进步并为此作出贡献。在这方面,CNN Global Public Square (全球公共广场)的印度裔主持人Fareed Zakaria 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作为第一代移民,以新闻业起家,积极关注和影响美国的社会进步。华人中像他这样在美国舆论、思想界有影响的杰出人士还很缺少。如果我们华人更多地关注美国的社会问题,参与、帮助解决这些社会问题。通过义务活动的参与,并对美国社会规则的制定,为社会的进步献计献策。这样,美国社会才更容易把华人当作美国社会的负责任的贡献者和主人翁,而不是“永远的外国人”。
总之,在进入21世纪之后,华人在美国社会的社会地位变了,面临的挑战已大为不同。我们需要抱团来捍卫我们的权益。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让美国社会了解我们的贡献、介绍我们的优秀文化传统,并积极参与到对美国社会问题的解决和社会规则的制定之中。这样才能消除美国社会对我们的误解和猜疑,赢得机会的平等和社会地位的进一步提高。
注:该文已经在7月25日《世界日报》发表。
我的前一篇博客:什么是华人成功的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