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体长诗《决裂,前进》片段:
自白:烟,是我的精神食粮。
我愿在烟圈中看破人世往常,
我愿在烟雾中消磨时光。
它带我到九重天外,
它伴我如醉梦乡。
即使屈膝拾起这宝贵的烟蒂,
也要作一时的神仙大王。
做诗几要素,《决裂,前进》的作者至少占了一条,就是唯恐夸张、渲染不到极致。直把抽烟写成了吸毒。于今毒品泛滥之际,若是请他描写,怕是会说能用的比、兴已经预支在上面那个段落里面了吧?
那时候,精神颓废的青少年,以特立独行表示对社会不满的手段很少。因为,行为多半要受经济条件制约。一支在手,所费无几。形象却已鲜明地显示了其异类的身份。简单明了地起到不与主流社会“革命青年”为伍的目的。并轻易博得崇尚新奇的少男少女的青睐。甚至发展出代词:香烟称“草”,吸烟称“吹”。还有在人群聚集处大声吆喝“Cigarette、Cigarette!”的,以示卓尔不群。竟有女孩儿自己不吸烟,却催促幽会的男友:你怎么不抽烟啊,抽一根、抽一根吧。以为那样显得潇洒。
十几岁的孩子就吸烟,被视为大逆不道,可以上纲上线。那时基本没有抽烟损坏健康的概念,而是“丧失革命意志,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标志。还要追查教唆者。巡逻的“值勤”,可以据此训诫乃至带走在街边吞云吐雾的孩子,拍着桌子一审,肯定有事。经此途径还破过不少无头案呢。在干校时,一天,我回到宿舍,发现蚊帐上有一个大洞,不免立即“报案”。经领导勘查分析,为未熄的烟头落上所致。而全宿舍的孩子没有超过十六岁的,说明有孩子“沾染了吸烟恶习!”,遂展开调查。大会说、小会审,那架势丝毫不亚于发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
淡淡地几口香烟,能令人飘飘欲仙吗?经常抽烟会上瘾却是真的。有了烟瘾的孩子,多半来自工厂和下乡知青。在那儿大家都抽,不构成“错误”。但是,在学校、在干校,当然最主要的是在父母面前,绝对禁止小孩儿抽烟。正式公开地抽烟大概需年过二十,甚至结婚之后吧。在此之前,他们只能远远地找个没人的角落匆匆吸几口。到了冬天,外面太冷,就蹲在公用厕所的格子里抽。没有收入的小孩儿就更惨了,得借给家里买东西之机,苛扣三分五分,积攒出一盒烟钱。好在,最便宜的“工农兵牌”香烟只需两毛钱,有的商品还能零买,一分钱一支。料那些染有此疾的孩子,没有抽过什么好烟。
据说,世界知识出版社的一位编辑,带着儿子逛街,一时高兴,抽烟时递给儿子一支,父子俩人手一支,并行在王府井大街。一时传为美谈,令无数孩子艳羡。